他站在衣櫃旁，盯著一件青衣發呆。

掌心緩緩摸過那件衣服後背的一處破洞，像是在思考什麼？

顧青鸞有些奇怪，這衣服破了九淵怎麼也不扔？

她看著九淵撫摸良久，最後將衣服再次收到箱籠裡壓著。

蓋箱的一幕，顧青鸞終於一下想起這件衣服，她見過！

那個夢，那個不好的夢發生的晚上，九淵也是穿的這一身，說是與她初見就穿的這件。

但夢裡沒有破，隻是素淨，素淨的如天青瓷釉。

顧青鸞倏地又想起衣服背後的破洞。

有些偏長，像是被鞭子打破的一樣。

鞭子！

電光火石間，顧青鸞的記憶一下子倒退到她剛穿過來的時候。

是九淵抱住了她，幫她擋了一鞭子。

而那時，他穿的是最普通的青衣，就如他剛剛撫摸的那一件。

初見……初見……

這其實才算是她跟九淵真正意義上的初見。

顧青鸞不敢置信，怎麼會，難道九淵都知道？

知道怎麼會那麼平淡，沒有多問她一句啊？

她腳步踉蹌，近乎站不穩，腦海裡忽然又劃過九淵跪在她床頭，說從遇見她開始，方知什麼是美好。

如果遇見的是原身，那隻有恥辱，沒有美好。

借屍還魂……陸行川的質問……初見的衣服……

顧青鸞終於明白了，九淵原來都知道，早知道。

天道讓她說不出這是一本書，說不出自己的身份，而九淵，猜到了是借屍還魂，八九不離十。

顧青鸞捂住了唇，又再次哭成淚人。

古人多迷信，他沒有把自己當妖怪邪魔，而是好好的寵著，甚至為自己付出了生命。

九淵，我該怎麼去還你的情，怎麼還？

她哭的蹲在地上，忽然周圍場景再次切換，還是幽幽燭光，隻是比剛剛更清冷，絕情。

孫毅還在，夢嬈也在，他們在商量解蠱之法。

孫毅問九淵：“你不怕死嗎？”

九淵說了，“怕啊。”

“可是……”他又閉上眼，補充了一句，“青鸞比我更怕啊。”

顧青鸞搖頭，拚命搖頭，“不，我不怕，不要為我這樣做。我本就是異世一縷魂，本就不屬於這裡，九淵，不要……”

可惜，她的哭喊容九淵也聽不到。

顧青鸞無能為力的，難過的，看著孫毅把自己的本命蠱種到他體內。

看到他難受的蜷縮在一起，適應各種痛苦，卻又隱忍一聲沒吭。

更看到了解蠱前七天，她每次喝的香甜的粥，都是九淵用血練得解藥，都是九淵的血……

顧青鸞哭著去阻止他每次去找夢嬈，哭著去攔，可是又屢屢無用的穿過他的身體，眼睜睜的看著他開始消瘦。

最後一個晃眼，他站在須臾院門前的梨樹下，獨自一個人看著風景。

無儘的容條，孤獨纏繞著他，讓他再不複偉岸。

他一直默默雕刻著一些小玩意，小馬，木槌，小老虎，原來，都是雕刻給安若的。

寂靜的院子裡他斷斷續續的咳嗽，手卻一直不停，受傷了也不問。

一陣風起，梨花紛紛揚揚落在他頭上，像是白了頭。

顧青鸞靜靜站在他的背後，心再次揪成一團，永遠無法舒展。

九淵，欠你的，我還不清，給我個機會，我求你給我個機會，讓我用餘生去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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