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朝聞堂空曠了起來，隻餘陸行亦久久站立。

門外穹頂是鉛灰色的，細雨霏霏，卻聲如裂帛……

這場雨一下就是三天。

這三天顧青鸞窩在淩霄閣，沒有踏出一步。

婢女送飯，她吃。

婢女送藥，她喝。

她很聽話，隻是不再說話而已。

陸行亦將她的匕首還了回去，又搜集了許多小玩意送她，每天來拉著她絮絮叨叨的說話。

“我知道你喜歡看風景，五蓮山有一處九天瀑布很是壯觀，就在後山，朝聞堂後麵有個小門出去，很是方便，我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西山還有一處蓮塘，此時荷花正豔，雨打荷葉，也是彆有一番意境，你若不想看瀑布，我帶你去看蓮塘可好？”

“或者，這些你都不喜歡，我帶你去爬山，這裡的山很像我們兒時的那座，也有一處避風亭……”

任由他說多少風景，多少回憶，顧青鸞始終沉默。

或是看書，或是聽雨，或是望著漫天雨幕發呆。

有時候在窗邊一坐一個時辰，坐的她四肢百骸都僵硬枯朽。

動一動，都牽扯著撕心裂肺的疼。

陸行亦隻得一聲無言歎息，兀自離去。

倒是楚姣姣，偶爾來一次，也不怎麼說話，就那麼瞧著她。

好像瞧瞧她到底哪裡特殊，能讓陸行亦如此勞神費力。

第四日，陸行亦帶來了容九淵的消息。

“彩霞說容九淵寒毒驅除的很順利，愈後良好，顧朝已啟程返京，他也活躍了起來，似乎準備聯合錢知府，給五蓮山釘上土匪的名號，然後帶人來光明正大剿滅呢。”

顧青鸞隻是眼睫微動，便低頭繼續作畫。

她在畫一副落日煙村圖。

幽靜的山腳下，一座寧靜溫馨的籬笆小院。

夕陽掛在半山腰，院裡一男一女相互依偎，愜意賞景。

霞光將他們的櫻子拉的很長，長到交疊，宛如一體。

她不理會，但陸行亦知道她在聽。

繼續自容自道：“青鸞，你不讓我用毒要挾他，可是你知道嗎，他竟然想用毒要挾我？”

“昨兒他竟然買通了廚房的人，在廚房吃食了下了毒藥，說到這，他故意停頓一下，“你猜，毒是下在了誰的吃食上？”

顧青鸞還是不語。

陸行亦自己揭曉答案，“是給你的。”

筆墨一頓，籬笆小院旁的梨樹被墨汁氤氳成一灘糊色，緩慢的，緩慢的擴散……

顧青鸞換了一支筆，開始補救。

陸行亦笑了笑，“不生氣麼？”

“也是，你應該是慶幸，終於不會因為自己讓他受威脅了。”

“青鸞……”

“如果一開始，哥就認了你，你會愛上我嗎？”

“會……像對他一樣對我嗎？”

細雨婆娑，廊簷雨珠擊打著青瓷磚，迸發出清脆的響聲，混合他的呢喃，像是一曲纏綿的弦樂……

可惜，她從不欣賞，隻覺擾人。

陸行亦望著她專注作畫的模樣，還是和以前一樣安靜。

隻是眼中再沒了光彩，如沒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青鸞，我好懷念，以前的你……

那麼朝氣蓬勃，將他童年的黑暗的歲月填滿。

今天的雨似乎下在了他的心裡，將他的心情弄得潮濕一片，在陰暗角落裡發黴。

陸行亦終於起身，“準備準備，明天我們就回京。”

這裡已經暴露了，隻好暫時舍棄。

“今夜有雨，你入睡時記得關窗。”

他說完就走了，依舊如以前一樣體貼的帶上了門，很輕，仿佛生怕驚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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