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沙塊鑽入星辰的那一刻,胥朝起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識。
黑暗漸漸褪去,他聞到了血腥味,也聽到了惡鬼的咆哮與哭嚎。
胥朝起下意識睜開眼,刀山、血海與岩漿充斥著他的視野,他眼皮一跳,枯樹梢上懸掛著一被咬掉雙腿的男子,鮮血順著樹枝流下,眼睛也被捅瞎了一顆。
這一幕對於從小被保護得很好的胥朝起而言應是一個不小的衝擊,他應該感到驚恐與膽寒。
隻是他慢慢蹲下身子,捂住心口,眼神有些疑惑。
為何他好像沒那麽怕?
他走在刀山上,也許因他是一位旁觀者,刀尖從他腳下穿過,他卻滴血未流。
前麵有百鬼在撕咬著一老人,老人被撕碎,鮮血濺下,穿過他的身體落到了刀尖上。
他仿佛不存在這個世上,一路向前走著,跨過冥河,看到了一扇大門。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喜極而泣的哭聲。
小公主趴在門外抹著眼淚,她持續著離開的動作,腰間還揣著保留了兩年的信。
胥朝起蹲下,輕輕叫了聲:“小公主……”
然而小公主仿佛沒有看到他。
小公主伸出雙手從他身前穿過,咬牙用力將大門推開,暗色的光芒籠罩,胥朝起感受到了龐大的威壓。
當門打開時,裏麵井然有序,所有惡鬼穿著整潔的衣服宛如人間一般。
小公主不知去何處尋找大鬼主,隻能茫然到處轉悠。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一座由屍骨拚成的台階。
她輕輕踩在台階上,感受到了來自靈魂的顫栗。她又踩了一階,這次她更是怕得不行,但家園裏等著她的子民,還是鼓起勇氣向上爬去。
胥朝起跟在小公主後麵,他亦是不舒服,不過畏懼沒有多少,隻
是身上如蟲蟻啃食般癢得不行。
他不自在地撣了撣衣裳,踩在一片頭骨上。
越向高處爬越冷,小公主卻一口氣爬到了陰雲之上。數不清的大鬼都跪在這裏,低下頭哆嗦著。
見有新鬼來了,他們驚訝恐懼,但卻一言也不敢發,顫抖地看著小公主從他們身前走過。
小公主終於見到傳說中的大鬼主了,大鬼主身材修長,頭戴冠冕,單手撐著麵頰倦懶地看著她。
胥朝起亦是站在小公主身後看著大鬼主。
大鬼主膚色蒼白到可怖,青色的血管如翠玉般,額前的旒珠晃來晃去,一雙能看透人心的雙眼在越過小公主後忽然朝著胥朝起看來!
大鬼主的臉胥朝起無法看清,但他能感覺到對方彎著眼睛在看他,笑容有些詭異。
胥朝起警惕地向後退了退,鬢角滲出了冷汗。
他手撚著一張符紙,打算隨時掐斷這場夢。
然而大鬼主隻是看了他一眼,又將目光收回,他繼續懶洋洋地聽著小公主所言。
殿內的所有鬼都無聲地跪了下來,血紅色的汗浸透全身。
等到小公主說完,期待地看向大鬼主時,大鬼主也站了起來,對著殿內眾鬼譏笑道:“聽到了沒?開路!”
台階下的惡鬼都快抖成篩子了:“是……”
這一日整個鬼淵陰雲密布,眾鬼退散,皆藏在鬼窟裏不敢出來。
胥朝起跟著小公主回到了鬼淵,而那位大鬼主不管前方有什麽都直著走,但凡有不懂事的惡鬼擋道,大鬼主手下的惡鬼都會衝出去將其一腳踢至岩漿之中。
鬼淵很亂,一個孩童被一群餓鬼抱著撕咬,鮮血濺在了大鬼主的衣袍上,大鬼主抬起眼皮,虛空一捏,那群惡鬼的脖子頓時被捏癟了。
下一刻,他們的頭顱全掉在了地上。
就在第三次有血濺在大鬼主衣袍上時 ,大鬼主太陽穴鼓動,他衣袖一揮,整個鬼淵都變紅了。
後來鬼淵凡是窮凶極惡的惡鬼全都在那一刻魂飛魄散,罪惡不深的惡鬼則被壓入岩漿中受夠折磨才能放出。
唯有那些沒有做過錯事的鬼魂得以幸免,自那日起,他們也可以光明正大飛在鬼淵住。
大鬼主走了,鬼淵來了一千鬼兵開始維持秩序。
胥朝起跟著小公主回到了家園,放眼望去是一片花海。
小公主向花海飛奔而去,而胥朝起卻遠遠地站在花海外。
他透過一扇窗戶,清晰地看到裏麵的鬼魂如靜止般一動不動,而他們的身上卻多了歲月的滄桑。
自小公主跑入花海,花瓣被小公主的衣裙揚起,飛入空中舞動。
原本寂靜的花海重新得到了生機,而房中的鬼魂似有所感,這一刻仿佛木偶得到了靈魂,他們同時向花海望去。
歲月的滄桑感漸漸褪下,他們眼中多了光亮,一個個相互對視,隨後笑著出去迎接小公主。
小公主與眾鬼終於齊聚了!
她笑著抹去眼角的淚痕,幾位大鬼看起來很是不解,還問小公主為什麽要哭?
小公主聽完後卻笑了,她彎下腰對孩童鬼好奇地問:“我離開了多久?”
孩童鬼眼睛眨了眨,兩隻小手背到身後扣著手指,他局促道:“兩……兩旬。”
眾鬼雙眼彎了彎,滿意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