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師兄……”胥朝起夢囈,等他睜開眼時,天已經大亮了。
他看著窗外恍如隔世,手指摸著枕頭,是濕的。
他雙唇蠕動。
宋水清從未見過胥朝起如此早叫他。
海邊,海風吹著兩個人的鬢發與衣衫,宋水清有些擔憂地看著心不在焉的胥朝起。
“起哥?”他在胥朝起眼前晃了晃手。
“嗯?”胥朝起眼神惘然。
宋水清抿唇,剛想說什麽,卻見胥朝起轉過頭,低聲道:“你有兄長嗎?”
“兄長?”宋水清蹙眉,疑惑道:“我是父親獨子,並無兄弟。”
胥朝起微嘆,他低著頭,額前碎發飛舞:“小時候與兄長親密,長大後會不會疏遠?”
宋水清沒有兄長,也不懂,他隻能憑借周圍判斷道:“這也屬於正常。”
“嗯?”
“兄弟倆終要成家立業,小時候是親人,長大後是親戚。或許隻有小時候是親密的,越長大,越疏遠,終究不回頭,到了中年時,兩人甚至許久見一次麵,小時候不論你我,長大後卻要提著禮……”
胥朝起聽著,手指蜷住,唇色發白。
他回去時,師兄已經將午飯做好了。今日天寒,師兄做了些暖胃的餐食。
胥朝起趴在碗裏,這些日子,他話越來越少,今日卻反常突然問道:“師兄,我是早就弱冠了嗎?”
師兄放下筷子,低眸看著碗中飯,笑了:“嗯,小曜早就成大人,可以成家立業了。”
胥朝起的喉嚨突然乾澀,像是被什麽卡住,難以吞咽。
他也放下碗中筷子,看向師兄。
“師兄,我若是真的要成家立業呢?”
院中的風停了,胥朝起看不清師兄的眼,師兄頓了會兒,唇角含著淺淺的笑。
“若小曜要成家立業,師兄……給小曜一份厚禮,保準讓小曜今後無憂無恙,隨心所欲,開宗立派……成親。”
師兄抬起頭,胥朝起也頭一次看清了師兄的眼神。
師兄筷子夾到一塊魚肉上,頓了頓,夾到了胥朝起的碗中。
“師兄還是小曜的師兄,無論何人都不能讓你受委屈。”
胥朝起低頭終於吃掉了師兄的魚,他握著碗的手變緊。他知道師兄是認真的。
正是這樣,他卻越不好受。
他一口一口吃掉菜,又拿起一塊糕點塞嘴裏。
“師兄,這個好吃,還能做嗎?”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前已經模糊了。
濃濃的檀香味再次包裹了他,他的雙眼被錦衣所蒙,隔著錦衣,他感受到了那隻熟悉的手。
“能做。”
後來,他抱著兩大碟剛做好的糕點回了房。
他趴在窗上,一邊吃著糕點,一邊翻著話本。
窗外風起了,天氣陰沉,似是要下雨。
他嚼了一口糕點,繼續翻著話本。
然而,他才翻了兩頁,又吃了口糕點。到最後,話本已經無法吸引他的注意,他將糕點放到麵前往嘴裏塞。
毫不意外,他吃撐了,隻能躺到床上緩緩。
困意襲來,他打了個哈欠,倒頭睡去。
“轟隆隆——”雷聲大響,胥朝起睜開雙眼,屋外大雨傾盆。
天早就黑了,弄得房間也黑了,隻有雨聲。
漆黑的長夜伴隨著孤寂,他怔怔。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望著華麗的屋頂。
為什麽會這樣?他想著一切的根源:男男有別。
胥朝起:……
他嘴唇動了動,眨了眨眼,有些恍惚。
僅僅隻是男男有別,就讓他成了這副模樣?
太荒唐了。
他將目光移向麵前,又在發愣。
他明白了,師兄是他最珍貴之人。隻要能讓他不離開師兄,一切代價都無所謂。
想通所有,他忽然變得輕鬆,眼中重新煥發神采,身上的青年氣也來了。
他掀開被子,匆忙下床,連鞋也不穿就衝出房門。
雨水淌了一院,他赤腳踩過積水,朝著師兄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