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同這段日子過的十分抑鬱,他答應了上麵的條件,他會給唐林騰出一把手的位置。可是他內心當然會不甘心,所以他很想找個人喝酒,找誰好呢?想來想去還是自己帶著兩瓶好久到了礦上,找到張頜。
第一句話就是:師傅,我來看你了。
張頜眼裡似乎有淚光閃現,他跟方大同之間像是師徒更像是父子,而被自己親手培養的親人所背叛那是一種絕望的痛。張頜隻有三個女兒沒有兒子,所以他曾經在一段歲月之中在方大同身上寄托了兒子的希望。他對方大同真的很好,唯一的一點就是他有些貪戀手中的權力不肯輕易出讓。
他一直在等這一天,在等方大同跟自己低頭說這句話,他現在真的意識到自己老了,老了就該給年輕人讓位置。這幾個月下來他從唐林身上看到了太多以前看不到的。他抬起大手拍了拍方大同的肩膀,“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師傅!”
方大同尷尬的咧嘴笑笑低著頭,跟著張頜進了房間,張頜隨手把房門反鎖,這時候他不希望有任何人來打擾。方大同則麻利的從背包裡拿出兩瓶瀘州老窖1573,還有自己親手烤製的半隻燒雞,一袋子田家熟食的花生米,一袋子老王飯莊的鹽水豆,最後是幾根洗好的嫩黃瓜還有一小碟豆瓣醬。這其中燒雞和花生米是張頜最喜歡的,鹽水豆和嫩黃瓜則是方大同的最愛。師徒兩人時隔幾年終於再一次這樣坐在了一起。
白酒沒有用杯子,兩人各自自覺地一人擰開一瓶,兩人喝酒從不用杯子,要麼不喝要麼對瓶吹。
“師傅,這幾年是我混蛋,我不求你的原諒,你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我都挨著。”方大同一手白酒一手黃瓜,喝一大口白酒吃一口黃瓜蘸醬。聲音還老大,張頜的臉上沒有厭惡,相反卻是得意的幸福。
“你呀,吃東西就不能不吧嗒嘴?真不知道你家裡的老婆是怎麼忍你的!”張頜邊說邊喝,他們並不勸酒。相對來說方大同心事重重喝的很衝,黃瓜吃的也很快。張頜這邊則是老成持重,一口酒,不大不小,喝一口拚一下,然後抓起幾粒花生米送進嘴裡。兩相對比方大同的喝法吃法太過暴力和粗俗,張頜則更像是參透了酒瓶之中的那點意味和含義。
“慢點喝,不就是職位調動的事麼?彆說上麵給你安排了上好的選擇,就是隨便給你調走呢?你怎麼辦?現在不同以前了,現在彆說你一個村長就連省長市長兩三年就頻繁調動一次,這是現在的形勢,你還想繼續在仕途發展就必須適應形勢。而且啊,我現在也看透了,樹挪死人挪活,這說不定也是你新的機會。”張頜當然知道方大同因何而來,可是他並不在意,因為在方大同最鬱悶最無助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人還是他,這種被需要感就足夠了,畢竟他已經是個60歲的老人了。
全華夏的所有老人都加在一起,恐怕最大的願望就都是這種認同感和被需要。因為人老了他自身的價值就會一點點縮水,直到最後縮水成一個隻能依靠彆人照顧的負擔。這是自然規律,任何人都不能違背。隻是能夠老了擁有超凡心態的人還是少數,絕大部分都是不知不覺就老了,然後無可奈何的接受,無可奈何的繼續縮水繼續老去。
像張頜這樣的人從來都是不服輸不服老的,如果不是因為唐林的突然到來他到現在還不會承認自己真的老了。這也許就是一種所謂的機緣吧,什麼事都不是沒有緣由的,隻是這個緣由很多人都不知道也看不透徹而已。
方大同紅著眼睛放下酒瓶子,酒已經下去一半,但手裡的黃瓜還在,也不吃了,就那麼拿著,翹著左腿,十足的莊稼把式模樣。他咬了咬牙,沙啞著,“我不甘心,師傅,他唐林的確了不起,可是他唐林就真比我適合做這個一把手?換句話說,如果有一天我真下去了調走了,我寧可把這一把手還給師傅。”
張頜聽了頗為感慨,有這一句他知足了,臉上卻是嚴肅,“混賬話,你還年輕這算什麼?唐林的層級跟你我完全不同,人家雖然不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可是人家卻是一手握著金鑰匙一手握著飛機大炮下來的。最近九京城一天抓進去了7個大人物,導火索和起點在哪?還不是那些人不知死活的動了唐林?你腦袋瓜要清醒點,全華夏年輕人裡邊有這種影響和背景的有幾個?說句難聽的,老將軍為啥隱居了20年突然出山?你要相信老將軍絕不會為了一己私利而重新露麵的,他那種人我們高山仰止,他現在的動作肯定是為了探索和嘗試什麼,是為了這個民族和國家。就我們?這輩子也達不到人家百分之一的境界,換個角度來說,為啥老將軍偏偏看中了選中了唐林唐林的出身還比不上你,你也是當兵出來的,為啥不看上你呢?你還近水樓台呢?人跟人不能比,人跟人也不一樣,唐林身上的擔子很重很重,也許以後有一天你會驕傲的跟人講,當年我跟唐林在村裡一起搭台工作。那將是你一輩子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