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廝找死!”聽完袁坤和袁寶兄弟倆的匯報,韓青冷笑一聲,目光迅速落在桌案的輿圖上。
黃河在曆史上多次改道,此刻入海口在招安縣(山東沾化縣)附近,位置與韓青上輩子的黃河入口處大不相同。
而黃河流域,更有無數大大小小支流。或者最終匯入黃河,或者承擔分流泄洪功能,另尋出路奔向大海。
平原縣北,恰恰就有一條這樣的支流,名為小清。水量算不得充沛,行走大小隻有五六料的漁船,卻毫無問題。(1060年至1099年期間,曾經成為黃河主河道。)
“平原縣城北門就臨著碼頭,沒有甕城。城牆為夯土而建,高一丈七尺。”袁寶甚為機靈,看到韓青將目光落向了平原縣北側的小清河,立刻低聲在旁邊補充,城門是椴木板,厚四寸左右。”
“城內大概有兩千左右兵丁,為幽州來的簽軍,士氣低迷,軍紀也極差。大白天公然進入民宅搶劫,帶隊的都指揮使王興祖也約束不住。”袁坤不甘落後,也在旁邊小聲匯報。
簽軍乃是遼國為了彌補兵力不足,在出征之前強征入伍的幽燕青壯,既不配發軍餉,也沒經過任何訓練,大多數情況下,兵器和甲胄都需要自己準備。
這種隊伍,當然不會有多少戰鬥力,所以遼國那邊通常也不會讓簽軍與宋軍野戰,隻是在攻城時那他們來當做“耗材”,或者派出去維持新占領地區秩序。
攤上攻城任務,一隊簽軍至少得死掉四成,所以簽軍上下人人避之不及。而攤上維持新占領地區秩序任務,簽軍上下則比過了年還高興。
原因無他,大宋百姓素以柔順著稱。簽軍去維持秩序,基本上不會遭遇到任何風險。
而偌大的城市裏,總能找到七八戶心懷故國,或者對大遼“不夠尊敬”的富貴人家。這時,簽軍上下就可以打上門去,殺光裏邊的男人,奸淫裏邊的女子,順帶再把這些人家的財產洗劫一空。
被遼國臨時委任的漢奸縣令,即便知道被洗劫的人家冤枉,為了達到“殺一儆百”的效果,也不會出麵阻止,甚至過後還一道參與分贓。
最近數日,駐紮在平原縣城內的簽軍,就在其都指揮使王興祖的指揮下,連續洗劫了十三家富戶。
上至王興祖本人,下到尋常兵卒,各自都發了“不小”一筆橫財。
當然,這個“不小”,是相對於各自的眼界而言。通常十匹絹布,就能讓一個簽軍普通士卒,認為這輩子第一次見到的大數目。而在王興祖本人眼裏,十匹絹布,不過是尋常一場酒局所耗而已。
“宋人真的有錢呐!”將搶來的銀壺放在嘴邊吮了一口,簽軍都頭崔懷勝坐在平原縣北門的敵樓二層,大發感慨。
銀壺裏的黃酒,也是今天下午才從一戶姓方的讀書人家搶來的。指揮使和都頭都喜歡喝葡萄釀,看不上這種酸溜溜的東西,所以才連著酒壇子一起便宜了他。
而那戶姓方的人家裏,還有大把的銀餅子、絹布、首飾、玉器,可惜都沒輪上他。都指揮使、都虞侯和幾個指揮使按照品級各自挑選分配完畢之後,落在他崔都頭手裏的,隻剩下了一隻被摔癟了的銀壺。
銀壺看起來個頭不小,實際重量卻不到二兩。並且為了讓瓶體更為牢固,冶煉時摻了不少白銅進去,因此,將來拿回幽州去賣,可能連三石小米都換不到。
然而,簽軍都頭崔懷勝卻很知足。
一個人一個命,那些真正的純銀、純金器具,是命格高貴的老爺們才配用的,他崔懷勝即便分到手,也用不長久。萬一回到幽州之後,被哪個契丹鄰居看上了,說不定還給他自己惹禍上門。
更何況,比起城裏那個方姓大戶,他畢竟還剩下了一隻銀壺。而那方姓大戶全家上下,連性命都沒能保住。
那方家的老太爺,直到被割斷喉嚨的最後一刻,還在連聲喊冤。以為投降了遼國,便是大遼皇帝的子民,不該遭受這等無妄之災。
卻不知道,哪怕他們的態度再恭順,在大遼皇帝眼裏,他們也是“草穀”,被將士們“割”了,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