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韓青這麽久,張帆早就跟他形成了默契。一看他的笑容,立刻明白皇甫恭和車立兩個,這回恐怕凶多吉少。
悄悄向張守忠使了個眼色,他抱拳領命而去。很快,就帶著麾下弟兄在海岸上風光最美的位置,命人搭建了一座搭帳篷,然後又命人將皇甫恭和車立請入帳篷之內,洗漱更衣。
那皇甫恭和車立兩個,提出自贖條件之後,心中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見官職不低的張帆給自己安排了單獨的帳篷,還又給自己安排了洗澡桶和乾淨衣服,登時,就把心放回了肚子裏頭一小半兒。
“大宋是禮儀之邦,想必輕易不會殺俘。”
“大宋善待士大夫,皇甫氏和車氏,在高麗那邊乃為貨真價實的士大夫家族。”
“咱們兄弟兩個先前雖然對大宋多有冒犯,可畢竟連一座縣城都沒打下來,也沒有犯下屠城之罪,所以大宋將軍即便不肯讓咱們兄弟自贖自身,也會將咱們送到汴梁去,交給大宋皇帝發落。”
“如果那位將軍嫌五萬吊不夠,就再給他加點兒。凡事好商量……”
當洗完了澡,身上也有了乾燥衣物,皇甫恭和車立兩個敗軍之將,心思就活泛了起來。
湊在嘀嘀咕咕,將各種有利因素分析了一個遍。怎麽分析,都覺得自己這回有驚無險。
而事實仿佛正如二人預料,不多時,帳篷的門被推開,張帆又帶著四名親兵,用食盒拎了六樣菜肴,一壺老酒走進門內。
“兩位將軍想必餓了,這是在下命人去縣城最好的酒樓請來廚子專門為你們做的,請慢用。”張帆的態度越發和氣,監督著親兵將菜肴、酒水和兩副碗筷擺好,然後笑著向皇甫恭和車立示意。
“多,多謝將軍!”
“折殺了,折殺了,敗將何德何能,敢要將軍如此厚待?!”
皇甫恭和車立兩個,受寵若驚,連忙躬身行禮。
張帆也不跟他們多說話,笑著搖搖頭,在親兵的簇擁下快速離去。
大半夜先是忙著逃命,後又被關在俘虜營裏擔驚受怕,皇甫恭和車立兩個,也的確又累又餓。鼻孔裏聞到熱食的味道,很快就口舌生津。
擔心宋將會在飯菜中下毒,二人先還是小心翼翼拿著筷子,在菜肴上來回翻檢。
待發現驢肉切得又薄又圓,筋肉紋理間,隱約還透著光。蘆芽隻有小拇指粗細,一根根泛著蔥綠,立刻又意識到,宋將想要殺自己,一刀就能砍了,根本犯不著這麽費勁。
所以,心臟又往肚子內落回了不少,揮舞起筷子大快朵頤。
轉眼吃了半飽,二人的目光就又轉到酒上。各自倒了半碗,細品慢飲,發現味道相當不錯,放在高麗那邊也是能上頂級宴席的檔次了,於是乎,愈發將心放在了肚子裏。
轉眼半壺酒喝完,二人臉上就有了幾分微醺之意。正準備去倒些茶湯來緩酒,卻看見帳篷的門再度被推開,二尾子太監馬慶雲用托盤托著一套筆墨紙硯走了進來。
“你這個賤種!”車立先前換了尋常士卒衣服混在俘虜當中,就是由於被馬慶雲給認出,才漏了餡兒。因此,一看到對方,立刻衝過去揮拳便打。
那馬慶雲也是賤得沒了邊兒,竟然搶先一步放下了筆墨紙硯,然後隻老老實實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任車立拳打腳踢,直到後者打累了,才抹了一下嘴角的血,哽咽著道:“小王爺,您長得玉樹臨風,即便披上乞丐衣服,也不可能瞞得住任何人。老奴不過是被他們逼著,去確認一下而已。如果老奴當時膽敢說不認識您,他們保證一刀一個,先殺了您,再殺老奴!”
“你還敢嘴硬?我打死你賤種!”剛剛享受了宋將提供的酒肉,車立才不相信馬慶雲的辯解,抬起手就又是一記大耳光。
馬慶雲被抽了個趔趄,又迅速地將身體蹲好,抬起頭,繼續說道,“如果打死老奴,能讓小王爺您心裏痛快一些,老奴也心甘情願。還請小王爺和皇甫公爺,先把想給家人交代話,寫在紙上。等寫完之後,再打死老奴也不遲!”
“我現在就打死你!”車立根本聽不進去,撲過去,揪著馬慶雲的頭發繼續抽大嘴巴。
皇甫恭卻明顯聽出馬慶雲話中有話,趕緊伸手拉住了車立的胳膊,“且慢,先讓我問他幾句。你這個奴才,誰讓你來送筆墨紙硯的?我們為什麽要給家人寫信?”
“哎呀,我的皇甫公爺啊,您不知道大宋的規矩麽?”馬慶雲愣了愣,立刻露出了滿臉的悲戚,“當然是寫信給家人交代身後事了。這酒菜,又叫上路飯。是大宋韓提刑念在您和車家小王爺地位尊貴,所以特地讓你們二位吃飽喝足,留下遺言,然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