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島嚴格意義上來說,不能稱為一座島。
它原本是陸地的一部分,黃巢之亂那會兒,才被海水與陸地切割開來。其最西側,距離海岸隻有兩百多步遠。海水淺得可以一眼看到底部的泥沙。
每逢退潮,一部分海底都會暴露出來,像橋一樣,將海島與陸地鏈接在一起。宛若巨人用繩索牽著一隻風箏。
而島嶼的形狀,大抵呈花瓣形,那段露出水麵的海底,此刻就成了葉子和花莖,因此,自打唐末此島脫離陸地正式成形那會兒,便有人將其以芙蓉命名。
這樣年輕的海島,上麵很難找到淡水。所以,此島自打形成那會兒起,島上就沒有正經人家居住。除了被過往的海盜,或者流寇臨時當做歇腳處之外,輕易見不到炊煙。
但是,大約在十多年前,情況卻變了。大宋登萊水師,看中了芙蓉島南部朝向陸地一側的水麵風平浪靜,在那裏修了一座港口,用來停泊戰船。
隨後,島上就陸陸續續建起了一些房屋,圍牆,整體變成了水寨。還挖出了一口淡水井。雖然每天能提供的淡水隻夠三五百人飲用,卻讓島上漸漸有了幾分生機。
不過,大宋向來不怎麽重視水師,沿海也沒有什麽強敵。隨著上一任水師都監王忠作古,人亡政息,水寨就被荒廢棄了,島上房屋,也快速破敗了下去。到了每年春夏之交風暴來臨,殘破的門窗被吹得嗚嗚作響,遠遠聽上去,宛若鬼哭。
所以,有關芙蓉島鬨鬼的傳言,很快就不脛而走。剛開始,還有膽大的青壯,趁著落潮,結伴去島上一探鬼哭的究竟。
後來,隨著某次五名青壯儘數死在了半路上,屍體過了七八天才被海浪衝回了陸地,周圍的百姓,就愈發堅信島上鬨鬼。無論出來趕海,還是捕魚,大夥都會繞著芙蓉島走,堅決不再跟它發生任何瓜葛!
“你確定,嚴家和楊家,把掠來的男女,都關在這座島上?”大宋京東東路轉運使丁謂,身為儒家子弟,不信怪力亂神。然而,當半夜時分偷偷摸到島嶼附近,聽到嗚嗚的風聲,卻也感覺有些心驚膽戰。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前幾天,他和韓青商量之後決定,將大部分弟兄都留在了海倉鎮附近,做出一副準備攻擊純陽教海倉分舵的模樣,掩人耳目。
他和韓青,則隻帶了六百多弟兄,日夜兼程殺向芙蓉島。如果此刻島上,有什麽邪祟之物,區區六百多弟兄,可禁不起對方拍上幾下。
“確定,我在剛開春那會兒,就派武二帶人悄悄偵查過這裏。可以肯定,所謂鬨鬼,是楊家故意散布出去的流言。”距離很近,韓青能聽出丁謂的心跳節奏不穩,想了想,低聲開解。
“剛開春那會兒,你不是忙著從江南購買糧食,幫助王經略穩定米價麽?怎麽還有功夫,去徹查數百裏外的荒島?”丁謂聽得心情一鬆,隨即,就從他的話語裏找到了破綻。
“就是趁著嚴家和楊家,把注意力都放在操縱糧價上,才好調查他們的巢穴。否則,很容易被他們發現。”韓青笑了笑,非常耐心地給出了答案,“況且我又不用親自來,知道大致方向,安排給武又和李遇他們幾個就行了。”
“純陽教的巢穴位置,你也是那會兒派人摸清楚的?”丁謂舉一反三,帶著幾分欽佩繼續刨根究底。
“差不多吧!”韓青笑著點頭,隨即,跳下戰馬。開始在張帆和王武的協助下,頂盔摜甲。
丁謂也跳下坐騎,在隨從的伺候下,披甲戴盔。然而,他的目光卻始終盯著韓青的身影,仿佛要看清對方的每一個動作。
太不可思議了,為官近二十年,見過形形色色的奇人異士,卻沒有任何一個,能像韓青這樣,讓他不斷地感覺到震撼。
膽大包天,一上任就掃了地方上頂級豪強的顏麵是一樁。
見微知著,猜到糧價即將上漲,暗中去南方購買糧食是一樁。
因地製宜打造出雪橇,將冰封的運河,重新變成輸送物資的通道是一樁。
勢若雷霆,打得純陽教草寇毫無還手之力又是一樁。
……
而先前的所有震撼,跟剛才韓青所說的話那幾句話比起來,都相形見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