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大屏幕上最後的畫麵,是斷臂的銀黑色機甲用劍齒虎的尖牙捅穿異獸的腦殼。背景是一片血色殘陽,不遠處微小的人影紛紛進入了撤離防空洞。
之後是一片黑暗。模擬演習結束了。
在演習結束之前,網上就早已炸開了鍋。而將一切輿論推至頂峰的,是模擬演習結束,屏幕黑屏又亮起後最終給出的大字判定——
[--任務失敗--]。
這個結果亮出的時候,觀眾席頓時掀起軒然大波,直播間裏更是一連串密密麻麻的刷屏。
【哈?為什麽啊,明明既保護了人群撤離還擊殺了異獸,怎麽會給出這樣的結局??】
【神經病啊嗚嗚嗚,最後一隻異獸都被捅穿腦殼了,明明白白30隻都數清楚了,憑什麽判定不通過?!!】
【搞毛線,有黑幕吧,話說這次抽取到925星感覺就很不對勁】
【重新判定重新判定重新判定|不接受不接受不接受|我會一直默默注視著注視著注視著你們|像鬼一樣默默注視著你們】
就連解說員都怔住了,她嘴唇翕動,即便是擁有高超的職業素養,此時也不知該如何說出口。她蹙著眉頭看著反饋,猶豫片刻,才吐露解釋。
“這……因為倒計時結束的那一刻,第30隻中型異獸還沒有完全斷氣,不符合[規定時間內殺死30隻中型及以上異獸]的標準,因此,最終判定是不通過。很遺憾。”
“沒斷氣個屁啊!都捅穿腦殼了啊?!”觀眾席上的林獒犬像隻走過路過被踹了一腳的大狗,氣得都要齜牙咧嘴摔音箱了。
不過到底是克製住,抱住了他的寶貝音箱——他還指望著在最後時刻,用這個東西放勝利交響曲呢。當然不能就這麽摔壞了。
旁側的司機一家看起來也憤憤不平。女孩揮舞著小手:“不好!不聽!”
另一邊的衣著普通的中年婦女外表看起來沒有那麽衝動的情緒,但她眼底晃動著更多的情緒。
婦女抹去自己臉頰爬滿的淚水,拳頭垂落在腿上,默默攥緊了,自言自語一樣默念著:“不會再有第二次辜負了……我會作證。我會出席。”
她呢喃著好似事件之外,又像是事件之中的東西。
若說在場的觀眾顧及到高台之上的聯盟高層,沒那麽激烈地宣泄情緒的話,那麽直播間網絡上,隔著一層網線,就沒有什麽束縛地直接發言了。
【沒有完全斷氣是什麽意思??搞笑,之前可沒見模擬演習精準模擬到這個程度啊,誰來給我表演個不完全斷氣和完全斷氣】
【都捅穿腦殼了憑什麽不能判定死亡……數據反饋有延遲吧神經,聯盟我求你修修你那破網吧】
【呃、先冷靜朋友們。怎麽說,雖然有很多槽點,但這個判定不通過的理由,貌似還真沒辦法直接反駁。
即便太過嚴苛了些,可也在規則之內。最終結果正巧卡在合格線上,通過或不通過都有解釋權,隻能說,很遺憾……】
【那為什麽不能用通過解釋?英雄就要這樣的結局?都是遺憾?就和當年的tang一樣連真實姓名都被雪藏?】
【所以tang到底是誰,還活著沒有啊??最近一段時間都看到好多不知真假的925星人出來說話了】
【有人說這個比賽的機甲駕駛細節和當年流出來的tang部分影像記錄很貼合,而且這位機甲駕駛員背景貌似還挺遮遮掩掩,大膽猜測,不會就是。。。】
【呼籲!重新徹查當年925星事件!揭露tang的真實姓名!反對冷處理,反對勳章越過個人直接頒給唐家!!】
……
網絡上的沸騰景象,南餳並不知曉。
他從模擬倉中登出,整個人眼前還是忽明忽暗、一陣陣泛著暈眩。
925星。小奇跡。死亡。勳章。
再度無比真實地經歷過往夢魘,糾結著是是非非,南餳感到自己像是被甩進旋渦的遊魚。
即便駕駛機甲沒有動用精神力,整個人也仿佛透支了精神力一樣,臉色蒼白,眼梢低垂。
“學長。”池歸舟神色有些緊繃,他上前兩三步,先一步握住自家學長的手。
握住南餳手的那一刻,池歸舟幾乎以為自己握住的是一塊冰。因為那實在是太涼了。
南餳下意識抽了下手。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軀一定很冷,不想把這種寒意蔓延至小學弟身上。
然而池歸舟反而愈加收緊了五指,沒有放開的意思。
池歸舟的手比南餳的手小了一圈,手心的溫度卻像是冬日火爐,傳遞出最真切最柔軟的暖意。
沒事了。他無言地傳遞安撫。
於此同時,內心對這件事有了更多判斷。
起身迎接南餳前,池歸舟掃了一眼手機直播間。匆匆一眼,也足以窺見變革輿論的端倪。
——謊言終究是謊言,無論再怎麽粉飾,終有一天會露出馬腳。再高的圍牆,也無法永遠矗立著擋住洪水探秘真相的心。
事件進展到現在,池歸舟覺得這件事不太像是第二繼承人的手筆。
比起讓矛盾更加激進,第二繼承人恐怕更想把當初925星的事件壓下,不會蠢到如此明顯地挑撥迫害。
巧合抽取到925星、模擬演習判定不通過,這雖然也會影響到南餳和池歸舟,但更多的,會更激發民眾對當年事件處理結果的質疑與不滿,便是對第二繼承人當下地位的動搖。
……所以,幕後推手是第一繼承人嗎。還是唐向晚?
能夠站在權力高台上的人,都不是一張絕對正義的純潔白紙。即便是友方,必要時刻也會當棋子挪動幾下。
隻不過,比起第二繼承人那邊,友方要顯得有原則一些,不那麽過激、相對偏向於共贏一些。
雖說如此,被毫無通知地投入算計,池歸舟內心依然有些惱。
好吧。他想。不論如何,事後必須要有個交代。
南餳站直身軀,他感受著小學弟手心的溫度,被過去暴雨砸得坑坑窪窪的內心,仿佛又逐漸被暖陽照射著,慢慢烘乾疼痛的積水。
他一點點找回失卻的靈魂,重歸當下。
南餳不再試圖把手抽出,他純白睫羽抬了抬,嗓音沙啞無比:“……抱歉。”
登出前,他看見了最後的結果判定——這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