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她好說歹說，那日舅舅明明都已經應下了，可最終還是敵不過程益的幾句話麼？

她實在想不通，微生家為什麼要上趕著給錢？而程益又能許下什麼好處？

她吩咐紫蘇套車，當即要去永安樓找舅舅問清楚。

到永安樓時，程洛寧見微生澹已經收拾好行囊，開門見山地問，“舅舅，你為何要給程家送錢？”

微生澹聽了，頗有些尷尬，“你知道了啊。”

程洛寧忍不住道：“舅舅忘了與我商量過的？”

微生澹也不急著離開，將門窗關閉後落座，“寧寧，你還小，不懂我們大人間的複雜關係，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

還小？

程洛寧秀眉皺起，“我都嫁人了，舅舅可以直說，究竟有什麼說不清的。”

微生澹見她固執，猶豫後才道：“有些事情，我無法決定，因此還需要問過你外祖父的意見，還有一事，的確是我們微生家虧欠了程家。”

“當年你母親出嫁時，已非完璧之身。”

此言一出，驚得程洛寧默然良久。

眼下民風雖相比前朝開放許多，女子亦可識字讀書，出門不用帶帷帽。

但婚前有染，是絕對不可以的。

程洛寧的語氣都弱了下去，“我娘定有苦衷……那我父親當初不知道嗎？”

何況這麼多年，就算是虧欠也該還完了。

微生澹道：“他知道，但他伯府需要錢。”

程洛寧方才的心虛瞬間消失，“那還愧疚什麼？各取所需罷了，有何虧欠的？他自己都那麼多妾室，他都不覺得虧欠。”

微生澹無奈，“也不隻是虧欠，我也是為了你好。”

“你嫁入國公府是好事，可未來能說得準嗎？將來你若在國公府過不下去了，伯府還是你的家，你若同你父親鬨到明麵上，豈不斷了你自己的退路？”

退路？她哪有退路？

“伯府還沒國公府靠得住。”程洛寧嗤笑。

微生澹看她油鹽不進，歎了歎，“我知道陸明霄待你不錯，前陣子還請金陵王世子往家裡跑了趟，給我們送了份禮，說這次沒能我們沒能趕來參加婚宴，下回他要同你一起回金陵探親。”

“有這事？”程洛寧竟全然不知。

“可人心易變，誰能知道陸明霄對你，能好多久？”微生澹說著，將大額銀票拿出，“這次我從家中帶了十六萬兩，本是要給你父親十萬，給你六萬，但我想了想，還是給你十萬。”

“寧寧，我們微生家都是為了你好。”

苦口婆心，說的好聽。

可前世，她怎麼就沒有收到十萬兩銀票呢。

程洛寧低頭看著銀票，自嘲地問，“這銀票，是給寧公府世子夫人的，還是給我的？”

“你不就是世子夫人嗎？”微生澹有些莫名其妙。

程洛寧不禁低笑，她大概是明白了。

舅舅哪裡是要給她尋退路，而是給微生家找退路，伯府就是微生家眼中的退路。

她今生站於高處，所以獲得微生家的偏幫，但微生家不願為她，徹底放棄伯府這條“退路”。

這次，她沒有拒絕銀票，從容地收下。

當真心沒有著落的時候，那就選擇利益互換，總比一個人暗自傷神好。

*

會試結束。

喜鵲嘰嘰喳喳地在貢院上方盤旋，程洛寧掀開車簾，看著考生魚貫而出。

陸明霄是最後出來的，作為最年輕的考官，他若不穿官服，恐怕旁人都會將他當成考生。

茫茫人海，國公府的馬車並不招搖，隻是須臾間，陸明霄就看見了她，朝她走來。

不知為何，程洛寧的心情驀然好了許多——

“你給我外祖家送了禮，怎麼不曾告訴我？”

陸明霄仿佛才想起一般，平淡道：“既是親戚，逢年過節禮尚往來，禮數而已。”

於他而言是禮數，對程洛寧來說，是被他認真對待，從而心生暖意。

她認真道，“我父親這邊的親友，無人會珍重微生家，逢年過節，也不會主動問候，隻有你這樣。”

說完，她見陸明霄微微皺眉，便問，“你不會又生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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