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諾最終還是沒有去詢問那少女。苦命人何必為難苦命人,兩人同病相憐,他懂她現在的感受,不想再去刺激她。和吳管家回到縣衙院子時,看到兩名捕快站在那,和王縣尉說著些什。“那兩具屍體的身份確定了?”“是的大人,那具男屍雖然燒焦了,但他的右腳與眾不同,罕見的生長了六根腳趾,屬下多方打聽,終於查清了此人的身份,他名叫陳峰,陳家村人士,七月十三之後,就沒有人再見過他……”“那女屍呢?”“女屍的身份還未確認,陳峰中年無妻,有一姘頭,名為王嫻,是長安一大戶人家的下人,兩人經常在一起廝混,這王嫻極有可能便是那女屍……”“既然有了懷疑,為什不去那大戶人家問問……”“這個,那戶人家有點特殊。”“人命關天,再特殊也得去問,她是哪家的下人?”這捕快小心翼翼的說道:“大理寺卿府……”王縣尉:“(o)……”李諾一直在關注前段時間那一樁命案,聞言一怔,轉頭望向吳管家,問道:“這個王嫻,是我們家的下人嗎?”吳管家的表情也很意外,喃喃道:“王媽死了?”李諾意外道:“真是我們家的人?”這些日子,縣衙一直在查那兩具屍體的身份,萬萬沒想到,查來查去,其中一位竟然就出自李府。吳管家回過神後,點了點頭,沉聲說道:“王媽十年前就在李家做事了,一開始隻是負責打掃,前兩年升為管事,管理府上的丫鬟,少爺可能不知道,那女刺客,就是王媽招進家的,那夜少爺遇刺之後,王媽就消失了,老奴以為她是跑了,沒想到是死了……”李諾表情微怔,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很快,他就想到了什,問道:“你懷疑,那刺客是她故意放進來的?”吳管家搖頭道:“不是懷疑,是肯定。”他深吸口氣,說道:“老爺的仇敵何其之多,他們奈何不了老爺,便想要在少爺身上報複回來,為此不惜花重金買通家的下人,包括又不限於刺殺,放火,在少爺的飯菜下毒,此類事情,之前已經有過很多次了……”李諾聽的心發涼。刺殺,放火,下毒……他能活得現在,還真是不容易。不對,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已經成功了。畢竟真正的李家少爺早就死了。不過,王媽既然是李家的叛徒,又慘死河邊,吳管家知道這件事情,自己那位手段激進,雷厲風行的父親,恐怕也是知道的。前一個刺殺他的人,已經被當眾杖斃。王媽的死,很大可能也與他有關。倘若真是這樣,李諾一直想調查的凶手,或許就在他的身邊。他的目光忽然望向吳管家。吳管家被他看的心發毛,疑惑道:“少爺,怎了?”李諾道:“跟我來。”片刻後,吳管家走進縣衙大牢,一臉疑惑的看著外麵的少爺。李諾心中想著王媽的案子,法典之上,沒有任何變化。他暗暗鬆了口氣,看來不是吳管家。他剛才的意外和震驚,並非是裝出來的。李諾對他招了招手,說道:“好了,你出來吧。”吳管家出來之後,李諾又讓那四位缺胳膊少腿的老者也進去站了站,法典依舊沒有變化,他將所有的護衛都試了一遍,法典同樣沒有多出一頁。看來也不是他們。至少不是他們親自動手的。但也不能排除是父親下的命令。作為大理寺卿,他有無數人可用,想要殺兩個普通人,再容易不過了。不過,也有可能是背後指使她的人殺人滅口。《法典》雖然有著神奇的能力,但也不是萬能的,除非將親手殺死王媽的人關進牢房,否則法典不會給他任何提示。想起王媽,吳管家依舊很憤怒,咬牙道:“王媽這個吃扒外的東西,死了活該,李家給她吃給她穿,她居然聯合外人謀害少爺,就算她不死,老奴也不會放過她!”“王媽死了?”一道震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李諾轉頭望向那女刺客,這女刺客是王媽帶進來的,極有可能與王媽,以及王媽背後的人是一夥的。李諾看著她問道:“關於王媽和她背後的人,你都知道什?”少女沒有回答,依然處於震驚之中。正當李諾以為問不出什時,一道聲音,忽然從牢房中傳來。“我不知道我背後是什人,父親他們死後,有人找到我,說是可以幫我報仇,後來,他們將我帶到長安,安排進了李家,平日有什事情,都是王媽告訴我的,那天晚上,有人給我傳信,說少爺睡了,讓我立刻動手……”李諾猜的沒錯,看來她和王媽背後,果然是同一夥人。這些人很小心,不管是這女刺客還是王媽,都是行動最底層的人物,根本接觸不到更高的層級。能經過如此的周密的布置,對他一個傻子下手的人,肯定對父親恨之入骨,恐怕不是一般的血海深仇,既然精確定位不到,那就一個一個排除嘛……他再次望向吳管家,問道:“我爹平日都有什仇人,最好是深仇大恨的那種……”吳管家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起。李諾問道:“怎了,沒有嗎?”吳管家道:“不是,是太多了,老奴想想,從誰開始說,漢王,幽王,睿王,還是從睿王開始說吧……”……不知過了多久,李諾長歎了口氣。對於這件事情的幕後黑手,他還真不好用排除法。作為大理寺卿,自己的父親,一句話就能斷人生死,滿門抄斬是常規操作。朝堂之上,清官怕他,貪官恨他,不清不貪的,對他畏之入骨,就連一眾皇子旗下黨羽,有一個算一個,都挨過他的鐵拳,恨不得除他而後快……江湖之中,無數正義之士,欲要為大夏懲奸除佞,他的項上人頭,穩居懸賞榜第一,賞金比第二到第十加起來還多。總之,好人想要他死,壞人也不想他活。可謂舉世皆敵。作為他的兒子,李諾壓力很大。他看向吳管家,有些無奈的問道:“這偌大的朝堂,我爹難道就沒有一個朋友嗎?”吳管家道:“當然有了,老爺的背後是淳王殿下,淳王殿下對老爺極其恩寵,李家的宅子,就是淳王殿下賞賜的,淳王每年還會讓人送來大量的錢財,不過,他這對李家也是應該的,淳王當年隻是一個不得勢的皇子,要是沒有老爺,也沒有他現在的地位……”“少爺。”吳管家正在滔滔不絕的講著,李諾背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李諾回過頭,看著牢房中那憔悴的少女。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她叫他“少爺”,她以前都叫他狗賊的。少女看著李諾,目光複雜,將頭上插著的一根木釵拔出,輕輕旋轉釵頭,木質的釵體竟然像是刀鞘一樣被取下,露出麵的一點鋒芒。這根看似簡單的木釵,居然內藏乾坤,褪去木鞘後,看上去鋒利至極。李諾以為她要為父報仇,不過這釵子這短,她被關在麵,也夠不著自己。正當李諾心中疑惑時,少女握緊手中鐵釵,猛然刺向她自己的肩膀。鮮血從她指縫緩緩湧出,很快便染紅了她肩頭的一片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