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門口,雖然已經擺上了桌子,又有衙役賣力的吆喝,但畢竟是頭一回見這種事情,人群隻是遠遠的圍觀,並沒有人上前伸冤。便在這時,有兩道身影從人群中擠出來。那是兩名身材壯碩的男子,其中一人揪著另一人的衣領,怒道:“欠錢不還,還敢打我,我這就抓你去見官!”隻見那漢子拉著欠錢之人來到衙門口的長桌前,由那文書寫了一份訴狀,一位年輕的公子從縣衙走出來,看完訴狀,又詢問了兩人幾句,最後看著那人說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欠錢不還,還毆打債主,今日判你速速還清欠款,並笞五十,以儆效尤,若仍拒不還錢,罪加三等,衙門會幫你變賣家產還債,你也得免不了遭受杖刑之苦……”笞刑還隻是皮肉之苦,杖刑可就傷筋動骨了,那欠錢之人被嚇得麵如土色,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塊碎銀,還給了那漢子,隨後,兩名衙役將他綁在衙門口的石獅上,用竹條在他的屁股上抽了幾十下,打的那人哭爹喊娘,圍觀的百姓,眼中卻越來越亮。不是……,他們來真的啊?眼見縣衙真的幫苦主追回了所欠的銀子,於是,在這樁案子的兩人離開後,有些人開始蠢蠢欲動。而此時,衙門後堂,一名衙役齜牙咧嘴的揉了揉屁股,卻仍舊喜笑顏開的看著手中的一錠銀子,周圍幾人看他的表情,也滿是羨慕。如果被抽五十下屁股,就可以得到十兩銀子,他們願意天天被抽。就連另一個沒被抽的,都得了二兩賞銀。這兩個小子,狗命真好啊!不得不說,跟著那位貴公子混,可比跟著裴大人混更有前途,也更有錢途,這位公子要是縣令大人就好了……萬事開頭難,本來縣衙門口的百姓還在觀望,看到真的有人因此而獲得了公道,人群明顯變的騷亂,某一刻,一位婦人走出人群,猶猶豫豫的來到桌前。一名有眼色的衙役立刻搬來椅子,讓她坐下。李諾看著這位還有些膽怯的婦人,輕輕的開口說道:“這位大姐,你不要害怕,不管你有什冤屈,我們都會為你主持公道的。”似乎是這位俊俏公子的笑容感染了她,婦人的臉色恢複了些許紅潤,她小心的擼起袖子,露出一片青紫,說道:“我,我家相公總是打我,這個你們能不能管?”李諾道:“能能能,當然能,來人,搬張椅子,先讓這位大姐坐……”大夏雖然沒有家暴法,但有傷人罪,夫妻之間,無論是單方麵的毆打還是雙方的互毆,都是在傷人罪的基礎上,進行加刑或者減刑。李諾先派了兩名衙役,根據這婦人所說的地址,將她的丈夫傳來問話。等待的時候,他還讓人給這婦人奉上一杯茶,詳細的詢問她案情的細節,查驗她身上的傷口。她身上的傷口,大都是淤傷,也有細小的傷口,除此之外,牙齒也被打落了一顆。那婦人家距離縣衙不遠,半盞茶的功夫,兩名衙役就帶著一個身材消瘦的男子來到了縣衙門口。李諾指了指那男子,問婦人道:“他是你的丈夫嗎?”婦人點了點頭。來的路上,這男子已經聽說自家娘子將他告到了官府,雖然心中惱怒,但也不敢發作,隻是連聲說道:“大人,這是我們夫妻的事情,衙門也不能插手吧……”李諾瞥了他一眼,說道:“在你們家,這是你們的家事,在衙門,這就是衙門的事情,我隻問,你娘子身上的傷,是不是你打的?”對於這種小案子,《大夏律》講究一個民不舉官不究,麵對丈夫的經常毆打,如果這婦人選擇忍氣吞聲,官府還真管不著。但她已經告到了官府,這就不是他們的家事了。那男子狠狠的瞪了婦人一眼,看向李諾時,表情又軟下來,說道:“大人,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李諾擺了擺手,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依《大夏律》,以手足擊人者,笞四十;傷及以他物毆人者,杖六十;折齒,毀缺耳鼻者,徒一年,你數次毆打發妻,指使她身上多處淤傷,折損一齒,依律叛你杖六十,徒一年,你可服氣?”那男子呆愣愣的站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時,那婦人卻已經著急了,連忙說道:“大人,大人,我家相公可不能坐牢啊……”李諾無語的看著她,問道:“那你想要怎樣?”婦人緊張的說道:“我隻要他以後不再打我就是了……”其實她隻想讓官府訓誡訓誡丈夫,沒成想這位大人居然判的這重,自家那口子要是坐一年牢,這一年她可怎熬?想到這種後果,她哆嗦了一下,立刻道:“大人,您放了我家相公吧,我不告了,不告了……”李諾算是看出來了,即便是被打成這樣,這婦人心還是向著丈夫。有那一瞬間,他居然有些羨慕。這種家夥也能娶到這樣的老婆,真是老天無眼啊。自家娘子別說向著他,不揍他就算好了。這讓李諾看這家夥更不順眼,他揮了揮手,說道:“說告就告,說不告就不告,你們當衙門是什地方了,這些官差休沐日還要來衙門為百姓伸冤,是被你們這消遣的嗎?”婦人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民婦不懂律法,大人恕罪……”李諾讓人扶起她,說道:“你是苦主,既然你說不告,便免了他的徒刑,不過,徒刑可免,他還是得受五十笞刑,囚三日,以示懲戒,日後若是再犯,罪加一等……”身為法律工作者,即便是心中覺得這婦人太不爭氣,卻也還是得站在她的角度考慮。成為執法者,並不是要享受權力淩駕於百姓之上的感覺,而是要真誠的為弱勢群體解決問題。婦人聞言,感激道:“謝大人,謝大人……”那男子也鬆了口氣,立刻道:“多謝大人手下留情,小人發誓,以後再也不打老婆了……”李諾揮了揮手,讓兩名衙役將他帶下去,看著那文書書寫判詞。他已經摸索出了《法典》的規律,隻要是他深度參與的案子,自己寫不寫判詞都不影響法典的判定,現在的李諾,字太醜根本拿不出手。片刻後,李諾看了眼法典,表情忽然一愣。剛才那家暴男子的畫像,居然是亮著的。這可真讓人意外。這幾天,李諾判了不少案子,法典上的畫像也曾增加過幾頁,但和之前鄭員外案的崔澤一樣,他們的畫像,都是灰暗的,而且一天後就會徹底消失,這代表著他們沒有被法典認可的長處。這家暴男是這幾天唯一一幅亮著的畫像。《法典》是很挑剔的,這說明他在某方麵,有著過人之處。最起碼是千挑一,甚至萬挑一的水平。這要是不問清楚,無意中用出來,指不定又會給他添什麻煩。李諾連忙伸手叫住那正欲離去的婦人,問道:“這位大姐,你家丈夫,有沒有什特長?”婦人一臉疑惑。李諾補充道:“就是,他身上比別人明顯厲害的地方……”婦人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臉色忽然一紅,低下頭,小聲說道:“他,他那個特長……”李諾以為自己聽漏了,追問道:“哪個?”婦人紅著臉,目光望向李諾身體某處,說道:“那個……”李諾低頭看了看,表情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