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破金籠(1 / 2)

陛下替我跪佛堂 六喑 1923 字 2023-04-16

同一縷的冬風吹過相似的雕梁畫棟,有的人隔著窗子,笑著說自己高居暖屋華舍根本無需奔波,也有人,坐在一等侯府的暖閣裏,卻仿佛已經看到了壽成侯府的末路。

「夫人,這幾件金器上並無銘飾,應該不是宮中所賜。」

看著婆子們抱上來的笨重金器,正在拿著針線的梁玉盈歎了口氣:

「過秤之後把這幾件都拿去熔了做金錠。」

「是,夫人。」

見幾個婆子抱著金器就要下去,梁玉盈又出聲叫住了她們。

「也不必去別處,就讓人把秤拿過來,當著我的麵來稱罷。」

幾個婆子喏喏應下,兩個婆子將金器擺到角落裏,另外兩個去取秤。

梁玉盈低下頭,她手上是一件蒼色的萬字紋緞襖,衣擺上有一道兩寸長的口子,她選了同色的絲線,比著花紋想把衣服給補起來。。

過了片刻,門簾子被掀開,一陣涼風卷了進來,她以為是拿了秤的婆子回來了,也沒有抬頭。

不成想進來的人卻挨著她的身邊坐下了。

「娘,怎麽搬了這麽多的金器出來?是要往誰家送禮嗎?」

梁玉盈抬頭,笑著說:

「如今咱們家裏送禮還有誰敢收?快要過年了,總得往老家送些東西,不然老家那起子人還以為咱們這邊兒真敗落了,咱們府裏在老家還有大片的地呢,要是讓他們看輕了,再鬨出什麽是非來,於咱們府裏才是***煩。」

穿著一身銀朱色對襟襖子,下身穿了香色襴裙的女子扶了扶頭上的臥兔兒,替梁玉盈整了整她正在縫補的衣裳。

看她的動作,梁玉盈將針收起來,推了推她的手:

「你別在我這兒消磨,快些回去看書吧,既然說了要去應那女子試,就拿出千百分的力氣來,上午的時候你嬸娘還專門傳了信來,這次考進宮的女官雖然不多,可個個不一般,光是過目不忘的就有幾個,你可千萬別鬆懈了。」

那女子抿著嘴笑,半個身子倚在了梁玉盈的肩上:

「旁人家裏都是催著兒子上進的,唯獨娘你是催著兒媳上進催得緊。」

梁玉盈抬頭,摸了摸女子的手,從一旁拿過了一個繡著粉桃的妝花緞袖籠將女子的手細細收好。

「我生了兩個兒子,品性尚可,才華平平,僥幸能讓你嫁了遠潤為妻,倒是比他們兄弟兩個捆一起還能乾。現在咱們府裏不如從前,辛氏早早回了娘家,唯獨你,不僅幫我支撐家裏,還有當女官的誌氣,我自然要珍你重你。我家那兩個不成器的小子,我可從不曾想過他們也能科舉晉身。」

這話字字溫文,句句妥帖,許問清眼眶微熱,膩在了自己婆母的身上:

「娘,您也多看顧看顧自個兒,別總是替我們這些小輩操心。」

看向那些放在角落裏的金器,她輕聲說:….

「為了公爹失爵一事,老家那邊一直在怪您,那些人,又哪是送了一些金銀能從他們嘴裏得了好的?」

梁玉盈輕輕摸了摸許問清的脊背:

「也不單是要給他們送,這些金器家裏也用不上,我本想典賣了,可現在燕京城裏都是在典賣家當補虧空的高門,我算了算,倒還不如直接融了做金錠。多融一些,在賬麵上說是送回了老家,暗地裏你也給你家裏送去些,你弟弟明年不是也要下場應試?也讓你家裏不必擔心,雖然咱們家裏現在是敗落了,幫襯些也是夠的。」

一樁樁一件件,梁玉盈在心裏都已經有了盤算。

她丈夫曹逢喜被廢了爵位,侯府曆年來侵占的田畝家產陸續都被清算退回,以後家裏就要靠著她的誥命俸祿過活,兩個兒子身上的虛職所得的錢

糧連他們自己房裏的丫鬟都養不起。

她的兩個兒子都已經娶妻,長子曹遠朗因為是她那個當太後的大姑子第一個親侄子,她那個當了國夫人的婆母的嫡長孫,到了娶妻的時候,這二人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仿佛生怕曹遠朗會娶一個跟她一般的小官之女似的,使儘了渾身解數才終於讓曹遠朗娶了安國公府的嫡孫女。

為了此事,她那太後大姑子根本就是強買強賣,先是讓人先打聽了安國公夫人愛用的頭麵,又做了一模一樣的給她送了來,兩家就憑著「在受太後召見時戴著一樣的頭麵」這樣的緣分被強扯了一條姻緣線出來。

安國公和英國公府一樣都是開國元勳之後,雖然不像英國公府還把遼東拿捏在手,也依舊代代出將軍,曹遠朗身上隻有個衛所的虛銜,按照規矩以後也沒什麽爵位可承繼,能得了這麽一門親事真是讓曹家上下抖擻了許久。

梁玉盈卻知道什麽是齊大非偶,她以縣令之女的身份嫁給身為國舅的曹逢喜就過得戰戰兢兢,她兒子靠著姑母的裙帶娶了高門之女又能好過到哪裏去?果不其然,辛氏將門出身,被這般算計著嫁進了泥腿子出身的後族,恨不能把曹家上下都掀了,連婚後拜見太後的時候都耷拉著臉,更不肯與曹遠朗安穩度日,就算曹遠朗敦厚,兩人也是見麵就吵,說是結親反倒成了結仇。

她看著實在不像,乾脆在長子的院子裏分出了一半另外開了門,說是一家人,實際兩家過,這樣才消停了些。

有了這一遭,眼看著婆母和大姑子還想跟曹遠潤也找一個高門貴妻,梁玉盈實在是坐不住了。

就算是秦晉之好,秦晉兩國那也都是大國,曹家有什麽?為非作歹的侯爺,不成體統的太後,還有一家子不省心的親戚,十個腦袋剁下來能拚兩個半的「攀附權貴」,這樣的人家,人家那些高門大族把女兒嫁給縣令的兒子都好過送進來受罪。

為了不讓自己的次子也被坑了,梁玉盈著實想了一番法子。….

先是趁著婆母去世的時候拖了兩年,又暗地裏尋覓自己次媳的人選,她次子曹遠潤雖然比他大哥聰明些,也有限,以後也做不了多大的官兒,她隻去那些家風清正的人家裏尋覓,隻想找個能和兒子安穩過日子,能催著兒子上進的。

看了一圈兒,就在她舉棋不定的時候,韓氏給了她一個人選,就是許問清。

許問清的伯父是工部右侍郎,正三品通議大夫,父親隻是個七品小官,她是家中長女,知書達理,***懂事。

如果隻是這樣,梁玉盈也不一定舍得這麽好的女孩兒來曹家受苦,可許問清有一缺處——她是喪母長女,在所謂「五不取」之列,下麵還有一個親生的弟弟。

許問清的繼母為她操持婚事,嫁妝簡薄也就算了,還跟人索要大筆的聘禮,儼然就是要把許問清給賣了。

趁著陛下清除張玩一黨,朝中動蕩不安之時,梁玉盈清曹逢樂入宮幫忙說項,終於說服了她那個太後姑子不要急著給曹遠潤定下親事。

與此同時,她又讓韓若薇出麵將許問清的伯母請來赴宴,直言自己要聘許問清為媳,許問清的伯母出身與梁玉盈仿佛,雖然膝下並無親女,也不想許家有了一個賣女兒的名聲,就答應了下來。

數月後,趁著太後齋戒不見人,梁玉盈讓妾室們灌醉了曹逢喜答應了這樁婚事,等到太後得知此事,三書六禮都快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