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想,剛出浴室,他的餘光就瞥到了李銀航。
她正搖搖晃晃地蹲在自己房間外間的陽台欄杆上,雙手扶著窗戶好保持平衡,似乎在等待許可後,再從陽台爬進來。
屋裏的人和屋外的人一道愣住了。
被當場抓包的李銀航隔著窗戶對他打了個招呼:“嗨。”
回過神來的邵明哲,冷淡的眼瞳驟然收縮。
這種收縮非常異常,和領地意識極強的動物地盤受到侵犯時的反應一模一樣。
他快步上前,動作凶悍地一把拉開了窗戶。
剛剛爬過來的路上,李銀航就考慮過他的反應,覺得最壞的可能性不過是被他推下樓。
所以她偷偷穿上了【你媽喊你穿秋褲】,給自己疊了個安全buff。
因此,當她被邵明哲一把扯進屋內,並直接丟上床時,她的身心都和那張軟床一道下陷了一瞬。
不及李銀航弄明白他想做什麽,邵明哲便輕捷無聲跳上了床側,一把按住了李銀航的肩膀。
他的動作如小野獸一樣靈活矯健。
審視的眼光,也有如叢林裏的動物在打量自己到手的獵物。
邵明哲的掌溫,隔著李銀航的衣服傳遞而來。
邵明哲的體溫是正常區間內的,隻是比她更低一些,感覺涼陰陰的,還挺舒服。
邵明哲低聲問道:“你要,做什麽?”
“我沒有惡意。”李銀航迅速調整好心跳節奏,大著膽子開門見山,“我想問,你為什麽說他們不是人?”
邵明哲掐著她的衣服,不肯鬆手:“我,不理你。”
李銀航“啊”了一聲:“為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邵明哲的眼睛,在夕陽下透著一層薄薄的金。
邵明哲盯著她:“你,拉偏架。”
李銀航:“啊?”
對著李銀航,邵明哲第一次說了長難句:“你說,那是大不了的事情。你,向著他們。”
李銀航:“……”
是她理解錯了嗎?
怎麽感覺這孩子還委屈上了?
李銀航扭了扭脖子:“那是為了降低他們的戒心,想把他們和你趕快分開啊。要是你真的當眾什麽都說出來了,我們南老師和諾亞也就沒法這麽順利地約他們去喝酒了。你看,我這不是很快就來找你問了?”
邵明哲:“……”
邵明哲撇開臉:“哦。”
他鬆開了李銀航,在床側坐定,雙手合在膝蓋上,垂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李銀航皮實得很,被他摔了這一下,也不惱,主動爬起來,碰碰他的手:“哎。”
邵明哲看著被李銀航碰到的地方。
“哎。”李銀航跪坐著碰碰他的手,“跟我說說吧。”
邵明哲:“說什麽?”
李銀航笑道:“我叫李銀航。”
邵明哲:“我知道。”
他頓了頓,補充道:“兩天前,你說錯了。”
李銀航一時沒能理解他的意思:“啊?”
邵明哲:“你說過,你叫,李妍。可兩天前,你說,你叫李銀航。”
李銀航愣了一下,嘩的湧了一身冷汗出來。
“和他們一樣。”邵明哲嗓音冷冷的,“你也是,騙子。我不跟你說話。”
李銀航反芻了一下那天的情景。
自己失言之後,南舟和江舫都不露聲色,既沒有喝止,也沒有點破。
事實證明,這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
倘若當時的自己像現在這樣轉過了彎兒來,反倒更容易自亂陣腳。
而事實上,曹樹光和馬小裴都並沒有對她的真名表露出任何驚訝。
換言之,他們早知道自己是“李銀航”,知道他們是“立方舟”。
而他們卻什麽都沒有做……
李銀航越想越深,各種各樣的可能一股腦湧現在她腦海中,激得她打了一個寒顫。
不過她也很快遏製住了自己。
……專注眼前的事情,暫時別想其他。
弄明白這一點後,李銀航也總算想通了,為什麽那天邵明哲滿身戒備,絲毫不想搭理自己。
思及此,李銀航哼了一聲:“你老實?你說你叫邵明哲,你就真叫邵明哲?”
邵明哲:“真的。”
李銀航激他:“我可不信。”
邵明哲倒也聰明:“不信,算了。”
李銀航從床上溜下,把雙臂架在床側,仰頭看他:“我不問你口袋裏的東西,也不問你是從哪裏來的。我隻想問馬小裴和曹樹光的事情。”
邵明哲依舊不語。
李銀航眼巴巴望著他,試圖從他的邏輯出發,找到突破點:“我就沒有一點可信任的地方嗎?”
邵明哲破天荒地開口了:“有。”
李銀航:“什麽?”
邵明哲:“你至少是人。”
見他鬆了口,李銀航想繼續套話:“‘至少’是什麽意思,我們都是人啊。”
“那個,就不是。”邵明哲盯著李銀航,“南極星先生,就不是。”
南極星,是南舟在任務裏的化名。
不等李銀航為邵明哲的敏銳震驚,他就用極平淡的語氣,說出了一句更加驚世駭俗的話。
“諾亞,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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