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李銀航說,她在看到海麵起霧後,就開始擔心南舟和江舫。
可當海員跑進駕駛室、跟船長說起霧的事情後,那兩人就再沒出來。
待她察覺不對,再去查看時,船上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船身隨著波濤一左一右,徐徐搖晃,似乎隨時會有什麽龐然巨物攀爬上來。
李銀航蹲在船舷掛著救生圈的一側,手持利刃,咬緊牙關,硬是蹲穩了沒挪窩。
她對自己的斤兩掂量得一清二楚。
在這塊舢板上,她還有和怪物一命的機會。
進了水,那就是王八翻蓋,徹底玩完。
顯然,船身的搖撼,船員的失蹤,都是李銀航的壇子折騰出來的。
可惜壇子沒長腿,沒法爬上船來。
李銀航咬定青山,死活沒下水,這針對性極強的壇子也就失去了它的用武之地。
於是,這壇子裏的怪物也隻能在外圍做個氣氛組,徒勞地虛張聲勢了。
空氣瓶裏還剩下一些氧氣。
根據水流奇異反常的走向作為依據,這點空氣足夠江舫在附近找到李銀航的壇子,並劃花用血畫在上麵的生辰了。
當江舫重新折返回船邊時,潛導、下水的船員也帶著兩名馬來遊客,像是一條古銅色的大魚,氣勢洶洶地殺了回來。
發現兩人半路失蹤掉隊時,他緊張得心跳直飆一百八,徒勞地往回遊了半晌,才一拍腦門,打算把兩名馬來客人先送回船上,自己再下去。
現在看到這兩個擅自脫隊的人好端端回到了船上,潛導心神頓鬆,緊接著就是一陣怒火衝天。
他甚至連上船都來不及,踩在了橡皮舷梯邊緣,對著二人就是一陣劈頭蓋臉的泰語攻擊。
真正挨罵的是江舫。
讀了一晚上泰語字典的南舟的腦海中隻有泰語的形,還沒有音,並跟不上他的語速,就索性一心一意地捉住江舫劃傷的手,用指端細細撫摸著他的傷口。
在99人賽的獎勵中,“立方舟”獲得了兩個b級的個人綁定技能。
南舟拿走了【南丁格爾的箴言】,可以治療普通的皮外傷、感冒、風寒、發燒、排。
總之,校醫能治什麽,他也就能治什麽。
南舟就此榮膺隊伍裏的奶媽。
不過,對於旁人來說,這就是一場小小的風波。
就連潛導也隻是慣性地發發火罷了。
因為江舫明顯是有潛水經驗的老人,隻是仗著自己的經驗,脫隊探了個險罷了。
隻是讓他白白擔驚受怕了一路,不罵兩句,的確不爽快。
消失在駕駛室裏的船員和船長聽到外間的響動,也都如常地走了出來。
仿佛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剛剛消失在了船上,去往了另一段時空。
趁著潛導消氣、而南舟又握著自己的手時,江舫和他輕聲耳語了兩句。
南舟垂目,稍想了想,提前去給江舫拿了一瓶礦泉水。
大約五分鍾後,江舫突然按著胃,劇烈乾嘔起來,也不知道是吃壞東西,還是發了急病。
見他難受成這樣,潛導也擔心他會在船上出事,牽連到自己,和船長與船員商量一番後,便去征求馬來客人的意見,可不可以先返航一趟,將病人送回岸上。
馬來客人雖然中途虛驚一場,但玩得還算儘興,最想玩的夜間浮潛也做過了,回岸邊一趟,也沒什麽大礙,還能免費看一圈夜景,便答應了一起回去。
十五分鍾後,他們返回了岸邊。
在被安置到岸邊、客船重新返回到海洋夜色的深處後,江舫立即恢複了正常。
剛才,南舟在他身上使用了“排”功能,將他的胃搜刮清理了個乾淨。
回到岸邊,他們就方便調查了。
他們來到了船隻租賃處,付了100泰銖的小費後,果然撬開了看管船隻的小哥的嘴。
據他說,大概是今天七點左右、天色將暗時,有一名提著幾個大包的客人來到這裏,說要出海。
但是船宿有預訂時間限製,在下午六點鍾之後,就停止遊海業務了。
來人無奈,掏了5000泰銖的高價,說想要趁夜色遊一遊海,散散心。
在這不很規範的景點內,隻要有錢,什麽規矩都好說。
江舫又添了200泰銖,用英文問道:“是什麽樣的人?”
小哥見到錢,雙眼亮亮,起勁比劃起來:“高高壯壯的,鷹鉤鼻,人長得不難看,就是氣質有點可怕。對了,我們看他那麽急著出海,怕他私下裏要做什麽非法交易,就要他留下了手機號……”
……
頌帕誌得意滿,開著那輛金杯小麵包車,在公路上悠然行駛。
和來時滿懷憤恨的風馳電掣相比,他此刻堪稱心曠神怡。
想必那壇子已經將那該死的三人吞吃乾淨,葬身在大海深處了。
一個旅遊景點的海航線路都是大致相同的。
他坐船按既定線路巡遊時,趁船長不備,在夜潛線路的幾個點一一投下了三人的壇子。
他也從船長那裏打聽到,夜間浮潛的客人,都是晚八點下水。
返航之後,他立在岸邊,掐準八點二十這個時間點,確保三人差不多已經下水,便輕念咒語,啟開了降頭的封印。
雖然鬼降不好養,那裏麵的溺死鬼,也是頌帕費儘心思,在各種淹死過人的水域中撈起來的,就這麽白白扔在了海裏,著實浪費,但好在怨念深重,煞氣凶狠,絕不會給那三人一絲生機。
這時,他放在雜物箱裏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頌帕在一處紅綠燈前停下車,拿出手機看去。
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
他皺一皺眉,本來不想接,不過他現在心情不壞,接一個推銷電話,也沒什麽問題。
他接了起來,用泰語問道:“誰?”
電話那邊一片沉默,隻有均勻的呼吸聲。
頌帕:“誰?”
……仍然沒有任何回聲。
頌帕不耐煩了,正要按下掛機鍵,他突然聽到那邊的人毫無預警地輕笑了一聲:“哈。”
頌帕心中一緊,把手機重新抵在耳邊:“——是誰?”
那人用的是英文,笑音很是悅耳:“你居然留你真實的手機號?”
頌帕攥緊了手機,不自覺挺直了脊背,心中不祥的預感水漲船高:“你——”
“你親手把你的骨灰壇送到我們這裏。”江舫說,“這也太客氣了。”
他舉著南舟撈出的壇子,細細端詳:“……上麵,還有你的血呢。”
頌帕的腦子轟然一聲充了血。
是他們???
他們怎麽還沒死?
他們怎麽可能在無憑無靠的海洋裏活下來?
頌帕未開口,心就先虛了下來,牙關格格發抖:“你們——”
他為了施降、塗抹在壇子上的血,現在成了他的軟肋。
如果這個年輕的降頭師借機對自己實施殘忍的血降……
他努力平定下自己慌亂的心神,竭力用淡然的語氣,試圖穩住他們:“你們,到底想要什麽?”
電話那頭窸窣地響了一陣。
緊接著,南舟清冷的聲音在彼端響起:“你不要緊張。我想要看看你的降頭。”
江舫用英語為他翻譯了一遍。
那邊,南舟又思索一陣,精煉地用四個字概括出了自己的需求:“……交流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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