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邪降(五)(2 / 2)

這是壞習慣,需要糾正。

南舟就是要打亂他的節奏。

他認為,朋友之間應該享有這點為所欲為的特權。

李銀航:“……”

她看著距離他們隻有咫尺之遙的六臂神,歎了一口氣。

什麽叫當麵瀆神啊。

邵明哲恰在這時候趕回來了。

他徑直往前排來了,微微有些氣喘。

他借著光,就看到南舟和江舫兩個人親親熱熱說話的樣子,還沒喘勻的氣一口嗆到了嗓子眼裏,捂著嘴小聲嗆咳起來。

李銀航當局外人已經當出了自覺性,甚至有心思關注了一下邵明哲進帳篷的時間。

六點五十九。

好在沒有超時。

見本來打算在第二排落座的邵明哲站在他們身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李銀航發揮了一下好心腸,回頭提醒道:“快點坐下吧,要……”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掌心。

那裏正捏著一個錢包,錢包上帶血。

明顯不大可能屬於邵明哲。

李銀航的善心有限,不再和他搭話,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

他口罩下的嘴動了動,似是想要解釋,但還是閉上了嘴。

“在泰蘭德,7是煞數,代表苦海無邊。而降頭這種事情,最要聚煞氣。”

江舫輕聲給南舟解答為什麽蒲團要設為7列,而南舟捏著身下蒲團的經緯,依舊在盯著旁邊的蠟燭看。

就在這時,七點的鍾聲在帳篷外敲響。

一身麻布長袍、麵色莊嚴的降頭師鬼魅似的飄了進來。

準時上鍾。

他個子很小,也就一米四剛出頭的樣子。

如果不是在路過南舟身側時、南舟看到了他下垂雙手上縱橫的皺紋和青筋,他很容易被誤認成是一個被包裹麻布下、營養不良的小猴兒。

帳篷內一片安靜。

那些遊客也不是毫無眼色,既然正主來了,也就各回各位,以放鬆的心態,準備欣賞這一場價值200泰銖的表演。

帳篷右側緊依著一叢蔥蘢長草,風過時,就將帆布帳篷自外摩擦出刷拉刷拉的細響。

這雨淅瀝瀝淋在帳篷上,因為隔了一層帆布,那聲音就不很真切,仿佛在人的精神外包覆上一層薄薄的蘚膜,

在這樣的雨聲中,司儀用泰語混合著英語,簡單介紹了降頭師的名字和身份。

那身材乾癟的降頭師就蜷在長袍內,垂著頭,靜靜聽他介紹。

南舟小聲對江舫:“聽不懂。”

江舫:“不是讓你聽懂的。”

他們要的就是這種神秘感。

真要找個中文翻譯來,如果翻譯水平過於蹩腳或是過於熱鬨,那神秘感都必將大打折扣。

前排說小話的兩人被司儀瞪了一眼後,宛如被老師抓包的學生,各自安靜了下來。

做完一番冗長的介紹,降頭師邁步向前,足腕上綁縛著的銀鈴泠泠地一響。

他端起著一碗水念念有詞後,便用枯瘦的指尖沾了水,輪番點在來賓們的額頭中心。

司儀在旁解釋這水的用途,就連李銀航也聽出了一個“peace”,是代表平安的意思。

大概的用途,就是保護在座的人不受本次降頭儀式的任何影響。

當平安咒輪番下達過後,降頭師的表演正式開始。

他讓司儀取出了一打雞蛋,就近點了南舟,讓他隨便挑選一隻。

雞蛋大小一致,都是普通雞蛋。

南舟一一上手掂量後,擇了一隻後,降頭師讓他捧在手心,用草灰在雞蛋上畫了一個鬆樹形狀的長符,隨即乾癟的嘴唇再次一開一合,快速吐出了意義不明的文字。

南舟盯著降頭師乾癟的嘴唇蠕動時的幅度,神情認真。

降頭師也未曾見過這麽仔細地觀摩降法儀式的賓客,不自覺便提起了氣,將那些符文念得清晰、準確又快速。

李銀航感覺身體漸冷。

……隨著這咒法布施開來後,這帳篷裏就仿佛進入了什麽東西。

某種詭異的邪祟,在步步欺近了。

南舟眉頭一抬。

他感覺掌心雞蛋的重量增加了。

這並非他的錯覺。

在降頭師停止誦念後,司儀又用銅盆捧出了一盆清水,示意南舟將雞蛋放進去。

原本的生雞蛋,居然和熟雞蛋一樣,晃晃悠悠地沉了底。

司儀非常滿意南舟眼裏浮現出的困惑。

在冷白的燭光下,他將這枚蛋撈起,磕在了銅盆邊緣,做菜似的將蛋打勻在了清水裏。

但蛋殼破碎後,流出來的不隻是蛋液。

裏頭有一片銀亮亮的東西,在燭光和水光中煌煌地散著寒光。

等李銀航看清那是什麽東西後,頭皮登時一跳一跳地發起了麻。

……和著蛋液、漂浮在水麵上的,滿滿的都是針。

起碼上百根針,就這樣無端出現在了生雞蛋內。

她想象著這些針如果神鬼不覺地出現在自己腦袋裏,會是怎樣一幅畫麵。

司儀用中文別扭地說出了這種降頭術的學名:“這是,‘針降’。”

他端著銅盆,將這詭異的奇跡一一展覽給其他觀眾看。

所到之處,無不引起一陣小聲的、滿懷驚歎的歡呼。

當然也有人質疑,覺得南舟和降頭師是一夥的,是聯合作局蒙他們的托兒。

可這質疑聲還沒有傳播開來,他們就聽見那個托兒發了聲。

“對不起,我沒太看清楚。”南舟說,“能再來一次嗎。”

司儀是能聽懂中文的,但他沒打算理會南舟。

他們憑什麽聽一個客人的話?

表演了第二次,神秘感和效果肯定大打折扣。

他置若罔聞,在黑暗裏翻著白眼,走回了降頭師身側,打算把用廢了的蛋殼丟掉。

南舟也沒有繼續追根究底,隻是坐在幢幢鬼火一樣的黑暗裏,嘴唇無聲地開合,在自己的大腿上靜靜寫畫著什麽。

司儀走到了放垃圾的托盤前,習慣性地打算把兩半雞蛋殼捏碎再扔。

他掌心一合。

在蛋殼發出哢嚓一聲碎裂聲時,他卻差點痛叫出聲來。

他捂住了自己的手,在黑暗裏咬牙切齒。

要不是不敢太失態,怕驚到了降神,他恐怕要大罵出聲了。

——蛋殼裏什麽時候還留了一根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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