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腦侵(十五)(2 / 2)

南舟歪了歪頭,認為琴師是否認了自己這個提議。

他也不沮喪,側過身去,打算自力更生,自己爬起來,誰想膝蓋一軟,人便倒在了正要來扶他的琴師懷裏。

南舟向前、琴師向後。

南舟就這樣以一個跨坐的姿勢,坐在了琴師的小腹位置。

上方的玻璃茶幾、明亮的黑晶石地板,都影影綽綽地倒映著兩個相合的人。

仿佛有六個人,對影成雙。

南舟的上半身倒伏在了琴師身上,還抓住了琴師剛剛向他伸來的雙手,像是被熬化了的糖人,沒什麽骨頭地黏著人。

琴師注視著他近在咫尺的醉紅臉頰,雙手被南舟高舉著壓過頭頂。

南舟也在注視著他,並細心體察著自己身體中正在發生著的、怪異的化學反應。

半晌後,他發現了一件甚是奇怪的事情。

他坦誠道:“我,好像對你有生·殖衝動了。”

南舟的語氣帶著點讓人心醉的苦惱和迷思,真誠得讓琴師愣了很久,才明白他在說什麽。

琴師一時語塞:“……為什麽?”

“你很特殊。”

南舟認真對待琴師的每一個問題:“你會做好吃的。”

“你會陪我說話,而且不害怕我。”

“你是第一個帶我出來的人。”

“在陽台上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對你有一點輕微的生·殖衝動。但不像現在這麽真實和明確。”

“對於這一點究竟是為什麽,我也在想。你能陪我一起想一想嗎。”

……

江舫仔細傾聽了南舟的每一條理由。

他沉吟片刻,便悶聲笑道:“這樣……很危險。對你,對我,都是這樣。”

南舟好像對他的擔憂很是理解:“我現在在說很嚴肅的事情,不會吐的。”

江舫:“我不是在擔心這個……好吧,我也挺擔心這個的。”

南舟再度保證:“我不會吐。”

眼見南舟被酒精衝擊到搖搖欲墜、要坐不住了,江舫下意識提了一下腰,穩住了他的身體。

但他馬上就有些後悔了。

他就應該讓南舟躺在這片冰涼的地板上,好讓他的頭腦清醒清醒。

即使如此,江舫還是扶住他的腰,耐心道:“這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是嗎?”

南舟遲鈍地點一點頭。

“所以,我們不要去破壞這種美好,好嗎?”

迎上南舟費解的眼神,江舫把聲音放柔,用誘哄的語氣,一點點把他推開來。

“這是一種雛鳥情結,它可以以……你說的,生·殖衝動的方式表現出來,但是,它也隻是生·殖衝動而已。”

“這種衝動是當不了真的,也不值得浪費在我身上。”

“蘋果雖然是亞當和夏娃的禁果,但我不是亞當,我這種人,是不會把自己的肋骨給別人的。”

“我隻可能是那條蛇。”

“我年紀不大,世界上的許多事,許多人,我還沒見識夠,也沒玩夠,所以,我會努力、一個人,活下去。”

“所以……我們兩個,隻做朋友,好嗎?”

南舟懵懂地騎坐在江舫身上:“……是這樣嗎?”

江舫見他能理解,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腰:“這樣最好。”

見南舟怔怔的,臉上不見傷心,隻是有些迷茫,江舫更加安心了。

即使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種“怕他難過”的安心感緣自何方。

他說:“南舟,我們不要留在這裏了。我帶你出去醒醒酒,好嗎?”

……

“紙金”晝夜溫差不小,夜間涼爽了許多。

起風了。

習習涼風貼著麵頰吹拂,宛如夜神的淺吻。

在琴師身上趴了一會兒,南舟有了點力氣。

雖然有些跌跌撞撞,也隻能被琴師牽著,但至少能自己走路了。

他們路過了一家運送甜品的貨車。

三四個穿著工裝的nc正在往下卸貨。

當他們走過時,無數銀亮細碎的顆粒,忽然在一瞬間被吹散到空氣中,雪霰一樣圍繞了他們。

千樹萬樹,梨花頓開。

空氣裏彌漫開來的是淡淡的糖香。

南舟:“啊,雪。”

“不是雪。”琴師說,“這是一個多年以前的電影彩蛋。遊戲設計師把這個橋段和‘紙金’融合起來了。隻要兩個人結伴路過運送甜點的貨車,就有可能觸發‘糖雪’劇情。”

南舟用手去接那漫天飛“雪”。

吹落在他掌心的“雪”果然沒有雪的六角形狀,隻是薄薄的一點霜,並迅速在掌溫下融儘化消。

琴師:“那部電影,和這座城市的氣氛很契合。”

“以後有空,我可以帶你去看……”

“我想明白了。”

南舟突然打斷了琴師的話。

他思緒很慢,到現在為止還停留在酒吧中,因此無暇去消化那個故事。

南舟轉過頭去,在漫天雪色中,麵對了琴師。

他認真的樣子,像極了在婚禮上麵對牧師許下誓言時的樣子。

南舟說:“你不願意做亞當。我可以的。”

……

南舟不會知道,自己隻用了一句話,就在江舫剛才親手堆築的心靈圍牆上,瞬間擊打出了一大片裂隙。

江舫抵擋得了那些親昵曖昧的舉動,卻抵禦不了這再單純可愛不過的一句話。

江舫的呼吸陡然變重。

氣氛剛好。

場景剛好。

人……也並不壞。

江舫的真實身體反應,逼迫著他忘記剛才說出的一切。

他沒有他說的那樣瀟灑。

他明明清楚地記得為南舟種下蘋果樹的那一天。

他記得那個滾入陽台的蘋果。

他記得南舟吃他做的東西時心底的滿足。

他記得和南舟睡在同一張床時,南舟因為缺乏對外界的了解,而對自己那點格外的依賴。

它在無聲叫囂著那個讓江舫恐懼、卻又從未接觸過的名詞。

他在連天的糖霜飛雪中,不自覺地欺近了南舟。

有那麽一瞬間,江舫想要和在糖霜中、認真看著他的南舟試一試。

即使這意味著他將一腳踏入瘋狂的境地。

發現江舫在靠近自己,南舟也隻是站在原地,任憑他動作。

醉酒讓他變成了一隻沒什麽警惕心的溫馴動物。

……

二人的呼吸間,糾纏著糖霜溫熱的香氣,和彼此身上的淡淡氣息。

然而,在二人唇畔之間的距離隻有半寸時,南舟頓住了。

他下移的視線,落到了眼前人的□□隙。

他微妙地皺了皺眉。

下一秒,南舟的手指抵在了眼前人的胸口上,阻止了他進一步靠近。

“這不是你。”南舟說,“你,應該比這個大的。”

……

刹那間,夢境中止。

遊戲會複刻玩家最具荷爾蒙的一段記憶,並由一個擅長進行表演的nc,在原有的劇本、台詞、動作中,進行無縫的鏡像複製。

如果無法察覺夢的怪異,無法走出夢境,那麽,玩家就會永遠在這間黑暗的小屋中,懷抱著滿腔的,沉睡下去。

一切幻象開裂後,褪下了溫情又浪漫的畫皮。

南舟眼前琴師的完美影像,在他一句話下,瞬間破碎。

他的皮囊開裂,露出了一隻……猙獰微笑著的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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