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腦侵(十四)(1 / 2)

聽著從地下酒吧的門隙下傳來的細微聲浪,南舟滿懷好奇地靠近兩步,卻在門口再次駐足,左顧右盼起來。

琴師抱臂問他:“在找什麽?”

南舟一本正經地回答:“在找安全出口的地形圖。”

……可以說非常謹慎了。

琴師忍笑忍得肩膀微顫:“好。我來陪你找。”

南舟分給了他一點餘光。

在他模糊的記憶中,仿佛也存在過這樣一個人。

不管自己做什麽,他總是很容易盯著自己發笑。

起先,南舟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麽。

後來,南舟認為是他格外愛笑的緣故。

再後來,等南舟發現,他看自己的那份笑,與他看旁人的都不同時,他也想不通這究竟是為什麽了。

但等南舟仔細去看時,才發現眼前的琴師雖然也是笑著的,但那笑容與他對著旁人時的區別,似乎不大。

看似熱情開朗,卻暗暗帶著難以言喻的疏離和警戒。

其中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所以,應該不是他。

不是那個影影綽綽的、會對自己格外特別的人。

自從開始與外界的接觸後,南舟對於人類情緒的感知,始終是敏銳又遲鈍的。

敏銳,是因為他天然的動物性·直覺。

遲鈍,是因為他無法理解,他們的情緒為什麽會有這樣複雜又奇怪的變化。

還沒等南舟想清楚,他就被琴師牽住手臂,跨下幾步水泥石階,推開了虛掩著的酒吧大門。

撲麵而來的、帶著濃鬱的酒精氣息的音樂聲浪,混合著隻有十幾度的冷氣,有如實質,將南舟一瞬席卷入了紙醉金迷的人間夢窟。

這時,音箱裏正在播放一首律動感極強的重金屬音樂。

戴著耳機打碟的nc戴著骷髏麵具,高舉起一隻手。

僅憑一隻擅長指揮的手臂和充滿暗示和鼓動性的節拍風潮,他就輕易帶起了全場的節奏。

隨著他的動作,他露出了手臂上繁複的蝴蝶刺青。

注意到蝴蝶刺青,南舟一時像是想起了什麽,翻過手腕,看向自己的腕側。

——那裏是空空蕩蕩的。

好像一切本該如此。

隊友們很快融入了這誘惑力極強的氛圍和狂熱的節拍中,紛紛散開,各自起舞。

狂歡是最好的麻醉劑。

一針下去,在聲色刺激下分泌出的多巴胺,可以讓人短暫地遺忘客觀存在著的痛苦。

琴師顯然對這裏更熟悉一些。

他走在前麵,熟門熟路地引領著南舟來到吧台卡座前,對美麗的調酒師小姐說:“您好。我要一杯‘僵屍’,請給我的朋友來一杯……”

說著,他望向南舟:“……蘋果酒。謝謝。”

調酒師小姐媚眼如絲,將身體前傾,銀質的長酒匙將紅唇微微壓下一個誘人的凹陷:“先生,如果說酒費是你的心的話,我很願意和你做這筆生意。”

琴師報以溫和的微笑。

他對這樣的欣然接受,毫不忌諱。

待她轉過身後,南舟好奇:“她為什麽想要你的心?”

琴師思索一番,回答道:“大概因為,這是她在係統設置下能對客人說出的三句台詞的其中之一?”

南舟:“可她要你的心……”

南舟:“啊。”

南舟:“我懂了,這是比喻。”

琴師一愣,大笑出聲。

他笑起來很好看,而且還會笑著揉他的頭:“南同學,你的腦袋裏到底裝了什麽,能告訴我嗎?”

這種感覺對南舟來說很陌生,也有點新奇。

南舟乖乖給他rua了腦袋,同時認真回答:“是大腦。裏麵一共分四個部分……”

接下來,他為琴師詳細講解了大腦的結構。

而琴師顯然也是一個繪畫和解剖學的愛好者,並不打斷他,而是由得他一點點講下去。

南舟很喜歡別人這樣安靜聽他說話的樣子。

這讓他感覺自己不是孤獨的。

大概是因為對琴師說話過多的原因,南舟覺得自己嘴唇和咽喉的乾渴症狀愈發嚴重。

他開始期待起那杯未到的蘋果酒來。

……

在江舫的夢境裏,他也在認真聆聽南舟的話。

或者說,他在一邊品酒,一邊看著南舟開開合合的唇。

大概是燈光的原因,在和他白得生光的皮膚的強烈對比之下,南舟的嘴唇未免過於紅了,讓人疑心他是不是偷偷塗了什麽。

意識到自己居然想伸手撫摸南舟的唇畔時,江舫心尖一顫。

一股摻雜著不可置信的可笑感浮上了他的心頭。

他想,大概是自己太久不喝酒了。

“僵屍”的酒勁上來得也太快了點。

……人和nc?

別開玩笑了。

一個最終要麽離開,要麽死在這裏。

另一個,則注定永久留在這裏。

既然沒有結果,又何必要談開始?

江舫的理智明確告訴他,隻是考慮這件事的可能性,就已經足夠愚蠢了。

更何況,母親瘋狂執迷的形影,時隔多年,仍會出現在江舫夢裏,曆曆在目。

他是瘋了才會再去嚐試那癌痛一樣要命的“愛”。

於是,江舫適時打斷了南舟,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你進來的時候在看那個dj。為什麽?”

南舟:“我在看他的手。”……上麵的刺青。

江舫依言回頭,看向了dj有力揮舞的勁瘦小臂。

江舫很快辨識出了品種:“是藍閃蝶。”

他問南舟:“你也想要嗎?”

……

與此同時,南舟微微抿住了唇。

他隻是覺得這東西熟悉,稍感好奇而已。

“建議不要,很疼,需要用帶墨的小針一針針刺出來。”琴師對他舉了舉杯,“免費建議,親身實踐。”

南舟問:“你的哪裏有刺青嗎?”

琴師卻主動略過了這個問題,避而不談。

他說:“如果想要的話,我可以給你畫一個啊。”

很快,琴師從倉庫裏找出了一支黑色的馬克筆,拉過他的左手,在他的手腕處描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