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的江舫想藏住最後一張放在錢包裏的照片,也被瀕臨瘋狂的母親奪去。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照片連帶著父親買給他的錢包,一道被火吞噬。
總而言之,小孩子才需要這種受了打擊後、一頭栽進去睡一覺,心裏的傷就能自我療愈的樹屋。
……
不過,這段怪異回憶的源頭,並不難找。
隻稍想一想,江舫銀色的眸光略微一低,一段暖意便攀上了心頭。
有一個人,拿到了他的記憶之書後,想為他捏造一段溫暖的回憶。
那段他蓋著世界上最柔軟的毯子、睡在世界上最柔軟的床上的虛假記憶,是溫柔的鉛灰色。
……顏色像極了南舟這些日子畫素描時的鉛筆。
江舫的心尖被這一點溫暖灼到。
隱藏在暖意後的微微刺痛,讓他幾乎有些心慌。
為了掩飾心底那近乎失控地吻著他的心的情愫,江舫故意擺出不在乎的姿態,笑問:“還說沒有偷看?”
南舟輕輕歎了一口氣。
還是沒瞞過去。
看來,這本書並不會吸納和同化本不屬於原主人的記憶。
於是,他誠實道:“我沒有偷看。”
“我是用目錄找到了你九歲的位置,用筆挑著空白的地方寫的。你的其他故事,我有好好擋著,一眼都沒有看。”
江舫沒想到,越是和南舟說話,心裏越是抑製不住地喜歡。
情到臨頭,他就是無法承認自己喜歡一個人。
因此他甚至有些控製不住地開始挑那個美好故事的刺:“怎麽會有人在樹屋裏點火?”
南舟:“我說過,那是安全的壁爐和木炭。”還強調了兩次。
江舫:“甜點和水果,是你想吃吧。”
南舟:“嗯。那樣很幸福。”
江舫:“一個人傷心的時候,天不會專門為他下雨的。而且,下了雨,樹屋會發潮。”
南舟:“我知道。但下雨的聲音會讓人心情安靜。我想讓你的故事裏下雨,它就要下雨。”
江舫失笑:“那是童話,不是現實。”
南舟:“我知道。”
南舟:“可我想給你童話。”
江舫啞然。
他半笑半認真地揉了揉他的腦袋:“你是怎麽長的啊。”
那樣孤獨、絕望、汙黑、沒有儘頭的泥潭裏,為什麽會開出這樣一朵溫柔的花?
南舟則拿出他一貫的十足認真,答道:“一天天長的。”
南舟想了想,結合自身的經驗,又說:“童話故事,有些是假的,有些說不定是真的。你要是不相信,它就永遠不可能是真的了。”
江舫用心注視著南舟眼下的那枚淚痣。
他以前曾經相信過、後麵又拒絕去相信的童話,現在就活生生站在他的眼前。
臉頰溫熱,眼裏有光。
江舫終於重新真心地笑了。
“好,我相信。”
木房子的回憶被自動修正,逐漸從江舫的記憶中抹去。
但這一點溫暖卻駐在了他的心尖。
有了實體似的,毛茸茸,暖乎乎地蹭著他。
像是一隻家貓。
突然,書架迷宮內,那個獨腿錫兵歪歪斜斜地從書架上方探出了頭來。
它惱羞成怒道:“請讓你們的朋友好好出來,不要再藏了!我向她解釋說遊戲結束了,可她不聽我的話!”
南舟這才發現,李銀航遲遲沒有出來。
在這種時候,她相當惜命。
不是來自隊友的安全保證,她全當是假的。
儘管身後大頭皮靴的追擊聲已然消失,她仍是一個字都不信那錫兵的話,自顧自地在書架間動若脫兔地穿梭隱藏。
獨腿錫兵靠著一條腿,愣是追不上她。
經過長時間的休息,南舟的精神也緩過來了不少。
他站起身來,叮囑江舫看好門後,邁步準備朝書架迷宮內部進發。
在和江舫擦肩時,他不慎碰到了他的肩膀。
稍有出神的江舫沒能握住書,書本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江舫示意自己會去撿,讓南舟先去。
於是南舟快步向書架深處走去。
江舫手中的書是書脊先落地。
書正麵朝著上方,翻開了一頁。
上麵還殘存著一些未曾徹底消失的文字。
江舫正打算彎腰去撿時,看到上麵隱隱綽綽的字後,眉心不由一凝。
【“老大,我們什麽都能聽你的,但是放他出來,不可能。”】
【“他是個boss,老大,你不能因為他長了張人臉,就把他當成人吧?”】
【“他現在在你的背包裏,當然什麽都是你說了算啊。乾嘛非得把他放出來?這樣最安全了。”】
【“老大,你有什麽把握,能完全保證他不傷害我們?】
【“天地良心,老大,我跟你保證,我根本就沒玩過《永晝》,也沒殺過他,可他是公認致死率最高的副本boss,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老大,別難為我們行嗎,你難道要我們相信他會對我們玩家抱有善意嗎?”】
【江舫聽到隊員們的集體抗議,沉默並思索著。】
【他說:“那就再過一段時間,再放他出來。”】
江舫垂下銀色眼睫,將那本書拾起,捏住書縫,牢牢控製在手裏。
仿佛那是一段他也不忍回顧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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