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島”的石階上。
一對挎著小籃子、兜售自家種的水果的年輕情侶玩家路過了他們身邊。
女孩子熱情地用比水果攤更便宜的價格,試圖把水果兜售給他們,好換取積分。
南舟買下了他們手裏的十個蘋果。
南極星一看到蘋果,立即放棄了它眼巴巴觀望了很久的蜻蜓,三下兩下跳到南舟胸口,興奮地趴在上麵來回踩奶。
李銀航見狀,說:“就把你手裏那個給南極星吧。”
南舟:“不行。”
李銀航:“它都吃了一半了,你也沒辦法吃了呀。”
南舟:“不一樣。”
說著,他把那隻殘缺的蘋果重新放回了儲物槽,把新鮮的蘋果分給江舫和李銀航一人一個,自己也拿起一個,掰了一半,單手稍一用力,把果肉壓成了果糜,送到了南極星麵前。
南極星小爪子捧著果糜,埋頭苦吃。
李銀航非常習以為常地抱著蘋果細嚼慢咽起來。
她覺得,正常男人能一手捏碎半個蘋果,好像也沒什麽奇怪的。
喂過南極星,南舟自己也輕輕咬了一口蘋果。
“家園島”出產的蘋果,甜度、味道、口感,和他臥室窗前的蘋果並沒有什麽不同。
他基本可以確認,蘋果樹女士就是從“家園島”帶去的蘋果種。
在“家園島”裏,這樣的蘋果一畦一畦的、
蘋果苗漫山遍野,紅蘋果一樹一樹。
為什麽非要留下這隻被南極星咬得坑坑窪窪的蘋果呢。
對於自己失去的那段記憶,他唯一能追溯到的源頭就是那隻在重力作用下,一路滾落到陽台的蘋果。
而在大巴上醒來時,他的手裏也握著一隻蘋果。
他知道,在那之後,自己走過一段路,認識了某些人。
他腦海中隱隱綽綽地存在著一些什麽重要的形影、概念和故事。
細看之下,全是空白。
但又有很多東西已經留在了他的腦袋中。
比如……
他把吃剩下的蘋果核抬手一丟,準確把十米開外鐵垃圾桶的翻蓋打得原地自轉了好幾圈。
南舟站起身來:“走吧。”
李銀航抱著蘋果:“不找人了嗎?”
南舟擦掉手上的蘋果汁液:“做第一。這樣,她就能來找我了。”
……當然,也有可能永遠不來。
說實在的,南舟對蘋果樹女士的執念不算特別深。
他隻是想追溯那個為他種下蘋果的源頭。
她為他種下蘋果樹。
蘋果樹結出蘋果。
蘋果從他掌心下落。
書裏說,一個叫牛頓的人被蘋果垂直砸中,發現了萬有引力。
南舟追著在萬有引力牽墜的蘋果跳下屋頂,卻失去了自己的那段記憶。
找到種下蘋果的源頭,或許他就能找到那段丟失的自己。
當然,找不到,也無所謂。
一往無前,贏得遊戲,完成心願,是最重要的。
即使,那個毫不猶豫地、在鏽都許願池邊被南舟許下的心願,也屬於那回憶的一部分。
同樣是不可溯源了。
但自己還是用掉了那個份額。
三人組各有心思,拾級而下,準備離開。
走出百來米開外,路過一片小樹林時,一陣風吹過,送來了些細碎的聲音。
南舟的耳朵敏感地動了動。
江舫也抬起頭來。
小樹林旁側的樹梢上,掛著剛才他們遇到的賣水果的情侶玩家中女孩子身上的紅色外套。
外套袖子交叉著係在梢頭。
這好像是某種約定俗成的標誌,鯉魚旗似的,被風吹得呼啦啦地響。
剛才有幾撥人想從這條石階上來,遠遠看到這件外套後,都選擇繞開了走。
每一天的光景,對掙紮在生死邊緣的玩家來說都是末日狂歡。
賣光背包裏的蘋果,對他們來說已經是無望人生裏足夠值得慶賀的事情了。
於是,熟知著某些潛規則的大家善意地給他們留出了可以幕天席地、儘情放肆的空間。
聽著細微的聲響,李銀航乾咳一聲,臉頰有點紅:“走了走了。”
南舟站在小樹林邊,不挪窩。
江舫:“怎麽了?”
南舟往樹林裏指了指:“他們在叫。”
江舫:“……”
李銀航:“……”
南舟:“外套也掉在這兒了。”
南舟:“出危險了。”
南舟:“我去看看。”
聞言,兩隻手一個抓衣角,一個挽手臂,從後麵緊緊控製住了他。
南舟:“……?”
李銀航扯著他:“……哥哥哥,算了算了,走了走了。”
南舟不看她,繼續探頭探腦:“你比我大。”
看著眼前這隻她根本拉不住的好奇貓貓,李銀航哭笑不得。
大佬都沒有性生活的嗎。
她一轉眼,發現江舫嘴角含笑地握著南舟的胳膊,忙給他連瞪帶瞟地使眼色。
還笑啊。
勸勸呐。
你對象要去看別人搞對象啊。
南舟實在好奇,轉頭看向江舫:“他們在乾什麽?”
江舫一點磕巴不打:“偉大友誼敦促會。”
江舫:“生命起源探討活動。”
江舫:“億人馬拉鬆比賽。”
南舟:“……這是同一件事嗎?”
江舫:“差不多。”
南舟平靜感歎:“語言真是博大精深。”
江舫看著他的臉,煞有介事道:“是的,我剛到中國來也這麽覺得。”
江舫三言兩語,成功騙走了南舟的注意力。
從後麵看著南舟側著頭、對江舫問東問西的樣子,李銀航快步跟了上去。
……不得不說。
江舫拐貓的姿勢真是訓練有素。
江舫和南舟並肩而行、柔和地回答著他的問題時,眼睛卻不經意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鎖骨,將內裏的那件襯衫領口頂得向兩側微微分開。
江舫稍稍出了神。
……
在決定帶南舟離開《永晝》前,江舫問他:“你要不要帶些衣服?”
南舟:“我能帶上我的衣櫃嗎?”
南舟:“我的臟衣服隻要放進衣櫃再拿出來,就會變得乾淨的。”
江舫用手抵著唇邊,微微笑開了:“我的背包位可不多。要帶你沒問題,要帶你的小夥伴南極星,我就得扔支槍;帶你的繪畫日記、蘋果和素描筆,我得扔其他三樣東西;再帶你的衣櫃,恐怕有點難度。”
這倒是實話。
他開的背包格數量都是經過計算的,有多少,開多少。
每一樣東西都是有用的。
可說不上為什麽,江舫的收集癖就是愛在南舟身上再三·退讓。
在南舟低頭猶豫時,江舫看著他悅目的眉眼,含笑道:“沒事,我這兒有衣服。係統提供的衣服也不用洗。隻要你不介意穿我穿過的。”
南舟“嗯”了一聲。
服裝和背包是兩個各自獨立的係統。
江舫的指尖劃過服裝頁麵時,快速略過了那幾件被係統強製除下、現在穿也不方便行動的lo裝。
翻找一番後,他終於找到了一件合適的。
那是一件黑色的風衣,目測和南舟勁瘦挺拔的腰線非常合度,再加上暗金色的腰帶,與他禁欲冷淡的氣質也很是相稱。
江舫遞給南舟,溫和道:“穿上,試試。試完了,就下來吃飯。”
南舟抱著風衣,乖巧應答:“嗯。”
江舫下了樓,把還在鍋裏蒸著的鱸魚收了汁,淋在魚上,端出鍋來。
餐廳裏,經過他調·教的隊員個個眼觀鼻、鼻觀心,老實得跟一窩小鵪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