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十三)(1 / 2)

南舟凝視著樓梯地板上的花紋,就著指尖殘餘的蘋果香,想到了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形。

他並沒有交過女性朋友。

但他心裏有個影子。

那個影子,屬於一個穿著黑白lo裙的高挑女人。

她腰間和胸前綴有鐵鏽紅的玫瑰花飾,因為裙撐很大,蹲下來有點費勁,所以是單膝跪地的,露出了一截漂亮的、被雪白中襪包裹著的小腿。

南舟第一次看見她時,她正在自家的院子裏半跪著,麵前是幾捧掘開的新泥,似乎正在種什麽東西。

他不知道她究竟在忙碌些什麽。

好像並不知道這個地方是有主之地。

南舟趴在窗邊看了女人的背影很久,把他在鎮上見過的所有人都想過一遍,發現自己確實不認得她。

那女孩忙過後,許是感覺到有視線盯著自己,於是抬起了頭來。

黑色的帽紗擋住了她的眼睛。

南舟隻看到了她微尖的下巴、淺淡的笑意,以及烈火一樣的灼人唇色。

但他確信,女人看到了他。

因為那張唇微微開合,本就微翹的嘴角揚起了一個完美的弧度。

南舟愣了很久。

等他轉身下樓去找她時,女人已經不見了。

南舟想過,如果再見到她,自己可能會有點緊張。

雖然還沒有到做朋友的地步,但還是想認識一下的。

但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也是最後一次。

……

南舟固執地抓住他找到的話題不撒手:“……謝相玉。”

李銀航一臉的不忍直視。

倒是江舫沒有抓著不放,柔和道:“好,你說說看謝相玉的事情。”

南舟微微鬆了一口氣。

有些事,他不想說,也不能說。

好在江舫的性格很好,包容寬和,允許他有自己的秘密。

他說:“謝相玉有可能從一開始就知道左嘉明的存在。”

李銀航本來以為南舟是想故意岔開話題,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扔了個重磅炸·彈出來。

李銀航宕機了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個疑惑的語氣助詞:“……啊?”

南舟說:“我去拆名牌的時候,發現名牌表麵很乾淨。隻有側邊凹槽深處有一點點灰塵。”

他又補充道:“孫國境的宿舍,左嘉明的宿舍,都是這樣。”

“而且,我取名牌前觀察過。兩個宿舍用來插名牌的透明塑料槽的側邊,灰線都是不連貫的。”

正常來說,宿舍安排對學校來說是項大工程。

一旦把宿舍分配名單定下來,要換宿舍可不是件容易事兒,得層層報備,等待審批。

最終還不一定能審批成功。

因此,從學生入學的第一年開始,如果不是宿舍關係實在不合,門口的姓名牌是不會發生改變的。

時日久了,沒人去動,自然落灰。

現在南舟發現,名牌不僅乾淨,原有的灰塵線還有被破壞過的跡象……

經過一番激烈的頭腦風暴,李銀航同學頓時來了精神和靈感。

她覺得自己懂了。

於是她躍躍欲試,想要發言。

南舟看向江舫。

江舫輕輕一頷首。

確認過眼神,兩人齊齊看向了李銀航。

李銀航認真理好思路後,清一清嗓子,娓娓道來。

“這樣一來,謝相玉應該早就檢查過名牌。所以我們現在知道的信息,他比我們更早一步知道。”

“但他並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一點就很奇怪。”

“之所以他這樣,我想,是因為他扮演的角色本身就有問題。”

“原來的‘謝相玉’,很有可能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禍首。”

“‘謝相玉’是整個關係網裏,唯一一個對體育宿舍裏的四個男生抱有明確恨意的。”

“他恨抓住他偷窺的人,想要遠離他們,但是有把柄攥在他們手裏,不得不聽話。”

“結果他不僅要給四個體育係的當跑腿,跑前跑後地做小弟,自己偷窺女生宿舍的事情還很可能已經被舍友左嘉明知道了——畢竟左嘉明是胡力的朋友——所以他在宿舍裏也過得提心吊膽……”

“如果要害人,他的動機最充分。”

“……所以,這個‘沙沙’聲很有可能是他想辦法招來的。出於報複的目的。”

南舟“嗯”了一聲,語氣很淡,不知是不是表達讚同。

得到鼓勵,李銀航頓時鼓起了更大的勇氣,一邊整理思路一邊講下去。

“那天晚上,‘謝相玉’在得知他們聚會的地點後,就想辦法招來了那股力量,把我們連帶他自己都拖了進去。”

“……他這麽做,可能是早有厭世情緒了。畢竟一直被這樣威脅、霸淩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索性大家一起死好了。”

“玩家謝相玉用到這個身體後,他很快就發現了宿舍裏的不協調感。”

“……他發現自己的宿舍裏‘應該有’四個人,但他的感知裏‘隻有三個’。”

“所以,他對自己宿舍門前的名牌進行了檢查後,又找到了孫國境他們,檢查了他們的名牌,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他說要和他們合作,和他們住在一起,同時隱瞞自己知道了這件事的線索,是為了尋求保護,以及確保自己掌握關鍵線索,拿到最多的分。”

“當然,他也擔心,一旦自己把自己是罪魁禍首的事情透露出去,孫國境他們一時頭腦發熱,萬一覺得解決禍源,就能解決副本,想要拿他開刀,他就得不償失了。”

李銀航說完後,自己還偷偷複盤了一遍。

邏輯絲滑,沒什麽毛病。

她望著江南兩人,等待一個肯定的讚許。

結果,南舟和江舫又互看一眼。

南舟:“你先問?”

江舫笑:“南老師先請。”

李銀航:“……”她有種上課自信滿滿地回答完問題,結果老師盯著她、幽幽歎了一口氣的感覺。

南舟先問。

他問:“如果你是想要報複的謝相玉,你要怎麽招來那股力量?”

“這……”

李銀航一時語塞:“一般會用招筆仙、碟仙之類的方法吧……”

南舟:“我不是問這個。”

南舟:“我是問,謝相玉怎麽能知道有‘這股力量’的存在?”

這股未知的力量,是個悖論。

當你不知道它時,它雖然存在,但無人知曉。

當你知道了它時,它已經在你身邊了。

區區一個問題,就把李銀航本來還算清明的思路給乾成了一團漿糊。

……對哦。

在口口相傳的校園傳說裏,都沒有這股力量的存在。

謝相玉如果恨透了三人,應該采取最經典的筆仙詛咒一類的措施,教程學校貼吧裏就有。

他哪裏來的本事,能提前知道那股力量的存在?

既然不知道,那何談利用力量?

眼看自己的推論基礎岌岌可危、大廈將傾,李銀航試圖尋找理由來解釋這點矛盾:“那……他也許自己接觸過一次那種力量,猜到這股力量的厲害,所以想把其他人一起拖下水……”

南舟用一個問題利落地打碎了李銀航勉強建立起來的--

理由:“聚會是誰組織的?”

……啊,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