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依兒緩緩睜開眼眸,鎖骨有些黏膩,冷汗將烏發黏在肌膚上,泛起不舒服的癢意。
她從床褥中撐起身子,穿好鞋。
玉殿內有一間密室,是奚依兒剛剛想起來的,封印就在玉殿的正下方。階梯內很黑,奚依兒提著一盞燈,緩慢的沿著樓梯走下去。
獨特的寒冰散發著稀薄的冷光,一切都和她夢中的景色分毫不差。男子還是穿著一身白衣,他閉著眼眸,站在重重鎖鏈的中央,也許是在沉睡,可他連睡著時也要被迫保持著這樣別扭的姿態。
奚依兒後知後覺的垂眸,發現自己身上穿的也是一襲白衣。她衣櫃內的所有衣衫,似乎都是素白的。
原來,是她同人學的。
奚依兒想要離他更近一點,男子的容顏的確與謝望疏很像,手中的燈不小心碰到了寒冰製成的鎖鏈,燭火滅了。
男子的眼睫輕顫,他不動時,像是一具虛假的雕像,而此時他緩緩睜開眼,瞳眸似是一輪清月。
奚依兒向後退了一步,她的手腕卻驀然被男子握住。鎖鏈的碰撞聲中,謝望軒傾身,湊近了她,唇角輕揚,眼眸也彎了起來,“依兒,你來看我了。”
奚依兒向後縮了縮手臂,被謝望軒用力圈住手腕,不肯讓她遠離。
“我需要神魂完整,才能破空飛升。依兒,你是將另一半神魂,帶來給我融合的嗎。”
“…什麽?”奚依兒眸中浮現出不理解。在她的身後,傳來一聲清淺的男音,“師尊。”
奚依兒回眸,謝望疏不知什麽時候跟著她也進入了結界。少年從黑暗中走出來,似乎怕奚依兒生氣,謝望疏有些無措的對她解釋,“我是聽到聲音,怕你又會頭疼,出什麽事,才會跟上來。我不是故意跟蹤你的。”
從謝望軒身上剝離出來的最好的那部分,像是合著奚依兒的心意長得,不會嫉妒,不會生氣,不會多疑,也不會莫名的發瘋。
他就站在原地,對奚依兒露出馴服的神情,似乎就算奚依兒現在要他去死,他也會聽話的照做。
謝望軒還在她耳旁輕聲誘哄著,他的聲音與夢中人重合,似乎他曾經喚著她的名字,念了許多年。“依兒,你還在等什麽,你不是最喜歡師尊了,你忘記了嗎。你很想我吧,隻要將那一半神魂殺了還給我,我就還能夠陪在你的身旁。”
謝望疏就這樣聽著,他的眼眸甚至沒有去注視那個與他容貌相似的男人,而隻是安靜的看著奚依兒。男子的容顏上沒有浮現出懇求或是可憐的神情,將自己當成了一個物件,任由奚依兒處置。
“你騙我…”
奚依兒的胸膛起伏了一瞬,纖薄的白衣搭在她的身上,顯得女子有些弱不禁風。她喃喃自語,頭又開始泛起疼痛,奚依兒緩緩搖了搖頭,她不要。
“你不是我的師尊,是你裝的…”女子的容顏逐漸變得瘋癲,她的妝容素雅,原本有些淡的唇色被她抿得愈發艶麗。“屬於師尊的那一部分,早在許多年前,就被我挖出來了,你如今,隻是一個人形的皮囊,一個沒有人情的軀殼。”
奚依兒用力甩開他的手,後退了幾步,被謝望疏輕輕的扶住了肩,“師尊,小心。”
謝望軒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臉上溫和的神情漸漸變淡,他像是有些迷茫的看向奚依兒,“依兒,我就在這啊,師尊喜歡你…”他緩緩勾起唇,輕易說出了那些年中,從未對她承認的話,“你還沒有消氣嗎,我都被關在這裏,被折磨,禁錮了這麽久,你還沒有原諒我嗎。”
奚依兒隻是不斷的搖著頭,假的,他現在對她說的所有話,做出的所有神情都是假的。那個無條件寵溺她,愛著她,順從她,能夠毫不猶豫為她付出生命的人,就站在她的身後。
麵前的人,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不是她的師尊。
她輕輕握住了身後男子的手臂,在他耳旁吐氣如蘭,聲音淺淡,“阿疏,殺了他。”
你才是我選擇了,認定了的那部分,是我親手將你拆離出來,親手將你製作出來,親手將你送入輪回。現在,你終於站在了我的麵前,去毀掉你肮臟的,汙濁的過去,作為一個乾乾淨淨的人,留在我的身邊。
謝望疏永遠都會遵從師尊的命令。
“是。”少年低聲應到,抽出手中的長劍,即便,那是要殺掉過去的自己。
可那又如何。
那個人,他對師尊不好,負了她,便該死。
“…依兒?”謝望軒的眸子有些迷茫,他上前一步,不顧鎖鏈深深嵌入他的血.肉,他想要解釋,還想繼續對她說什麽,可一柄長劍,已經刺穿了他的胸口。
謝望軒不在意,他的身軀墜落,又被鎖鏈用力勒緊,他一步步向前走,又變成爬。謝望疏的劍一次次落在他的身上,可他似乎隻是想要,再碰一碰奚依兒的衣角。
“你為什麽不肯信我呢。”謝望軒低聲說道,她為什麽不肯信,即便是由惡.欲構成的軀殼,也能夠重新生出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