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站在門口,像是一個扭曲的幽靈。
她已經看見了在客廳內關著的豬,窗戶外的臘肉趁著蘇將離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已經逃走了。
她在垃圾桶中撿回來的東西一向都像是一塊沒有感情的血肉。而現在,那一灘血肉懷中抱著她給他的“禮物”,唇邊帶著刺眼的笑意。
蘇將離撐起身體,看向了門口,他名義上的“母親”。
女子的眼眸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紅色,像是兩顆透徹的晶石,她走過來,月光在她的容顏上割裂成兩半。
“你在做什麽。”女子的嗓音仿佛一塊幽冷的冰,她長得很漂亮,與客廳內那頭肥碩的男人格格不入。
女人看著蘇將離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含著些溫柔又似是掩藏著惡意。白色的長發攀爬到蘇將離的腳踝,“你不聽話了,你對爸爸做了什麽。”
在蘇將離的印象中,那個男人會支使女人打掃衛生,讓女人給他從外麵帶來各種血肉吃食,脾氣上來後,對女人也會動輒打罵。隻是男人有了蘇將離這個出氣筒,相比之下,竟然顯得他對女人的態度還好了一些。
蘇將離不知道他應該說什麽,他一直都沉默寡言,烏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看著人,像是要將人心裏的邪惡麵都看出來。仿佛他在無聲的嘲諷著眼前的人,讓人恨不得將他那雙澄澈的眼珠子摳出來。
白色的發纏繞上了蘇將離的脖頸,緩緩縮緊。
女人眼睜睜看著,她撿回來的兔子玩偶站了起來,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把菜刀,擋在蘇將離麵前,用力切斷了她的長發。
菜刀從她的臉頰劃過,紮到了她身後的地麵上,鮮血順著女人的臉頰流淌下來。
女人撿到蘇將離時,是把他當做備用糧看待的,可是她後來又渴望溫暖,沉浸在了親情當中。即便丈夫脾氣不好,喝了點酒就喜歡罵罵咧咧的打人,即便撿回來的孩子和她不親,像是一個倔強的強種,她也會好好在家庭中當好“妻子”的身份。
而現在,這個家破碎了,罪魁禍首就是這個她撿回來的孩子。他不但一點都不懂得她的辛苦,還要辜負她,毀掉她的生活。
女人想,她就應該在看見他的第一眼就吃了他。
晶瑩的紅眸中,似是恨又似是愛,想要他死,又想要他活著。
女人白色的長發斷了一半,垂在肩上,她低眸看了看地上另一半斷裂的頭發,緩慢的轉過身,離開了房間。
奚依兒已經很困了,她才不想去管那個女人是怎麽回事。她跳下床,撿起自己的寶貝菜刀,放在床頭上,鑽進了暖融融的被窩裏,睡著了。
蘇將離微愣的看著地上散落的白發,過了一會,他蜷縮起身體,摟緊了身旁的兔子玩偶。
奚依兒覺得有些悶,但她後來也沒有掙脫,任由男生將她當做安撫娃娃一樣抱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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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發的女人沒有再回來,奚依兒奴役著籠子裏的男人打掃完衛生,踢著他的屁股讓他出去賺錢回來,他要是敢跑,就把他也抓起來,吊到黎明市最高的一層樓上。
蘇將離將耀武揚威的小玩偶抱進了自己懷裏,用小手帕擦乾淨了玩偶的小腳腳,“臟,別踢別人屁股,隻能踢我的。”
小怪物養的小變態很有占有欲的說道。仿佛她的小腳腳是什麽香香的東西。
今天是星期一,上學日。
蘇將離背著自己破爛的小書包,兔子玩偶懷中寶貝的抱著一把生鏽的菜刀,鑽到了男生的書包裏。
十一中離蘇將離的家不算遠,他上了三樓,進入教室後,原本互相聊天,像是住進了一百隻蚊子的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少年少女們將腦袋轉過來,詭異的同時看向蘇將離的方向,露出了模板一般的嘲諷嫌惡看好戲的表情。
蘇將離走到自己的座椅上,並不意外桌子上被刻滿了侮辱性的文字,賤.狗,婊.子養的野.種,雪女的狗兒子…
他下意識的想要遮住桌子,從前,蘇將離似乎對這些都沒有什麽情緒。但他現在,不想讓他的玩偶看到,不想讓奚依兒知道,他在其他人眼中是這樣一個不堪的人。
奚依兒打開書包拉鏈,從書包中探出了一隻小腦袋。在蘇將離眼中怎麽看怎麽可愛的一張臉,在其餘人眼裏就是一隻恐怖娃娃。
兔子玩偶掏出書包中的菜刀,踩在蘇將離的肩膀上,“誰畫的,出來。”
一個團體作惡的時候,每個人都被無形的包庇了。
密密麻麻的視線籠罩在奚依兒的身上,但沒有一個人主動開口,罪.犯被掩藏在了集體裏,那麽整個集體都是罪.犯。
兔子玩偶獰笑了一下,“不說是嗎。”
奚依兒將菜刀猛的切在桌子上,“那就當你們是共犯好了。”
不是願意畫嗎,不是願意罵嗎,那就是說你們都很喜歡了。火焰燒在小屁孩的屁股上,教室內的桌椅變得亂七八糟的,蘇將離按著一個少年的脊背,兔子玩偶手中拿著彩筆,在男生的臉上寫著一堆不堪入目的字樣。
“喜歡寫?你媽知道你這麽罵別人嗎?婊.子?你是什麽東西?小倌還是龜.公養的垃圾?”被按在桌麵上的男生哭哭唧唧,不斷的說著不是他畫的。
“早不說晚不說,吃虧的時候知道說了,看熱鬨的時候一臉開心,輪到你的時候知道難受了?”兔子玩偶一邊用力拍著男生的臉頰,一邊在他臉上最後一塊地方畫上了一隻烏龜王八蛋。
“你別打他。”蘇將離看著小兔子可愛的小手手碰別的爛男生,心中又升起嫉妒。
“嗚嗚,我是女生,你不許畫!”奚依兒一點都不嫌累,全班有一個算一個,她一個個畫過去。
“男女平等,女生,怎麽作惡的時候沒想到你是女生?”
“嗚嗚嗚~”女孩子閉著眼睛,哭得渾身顫抖。
不早不晚,在奚依兒畫完所有人的臉後,上課鈴聲響起了。
奚依兒跳到講台前,“現在,有人告訴我,是誰畫了那些東西嗎?”
“是他!”剛才哭得厲害的女生第一個站起身舉手,指向了一個長相猥瑣的男生,頂著滿臉的塗鴉委委屈屈,“我明明什麽都沒做錯。”
兔子玩偶詭異的扯了扯大紅色的嘴唇,“蘇將離也什麽都沒做錯,知道委屈了,記住了,這就是他的委屈。自己被欺負知道難受,怎麽別人受欺負的時候不知道他也會難受?”
身後的一隻大手輕輕將兔子玩偶提了起來,好聽的男聲在她的身後響起,“同學,上課了。”
蘇將離緊蹙著眉,在看到自己桌椅上的臟字時都沒露出什麽波動的臉,在看到老師用那雙手碰觸他的玩偶時,陰冷的厭憎卻從心尖升起。
少年像是護食的狼一般,上前摟住了自己的兔子玩偶,不許任何人碰觸。
教師抬眸,看了看班級內的人。他從來不會主持正義,不會去管誰對誰錯,他隻想平息亂糟糟的課堂,“所有人,站著聽課。”
奚依兒低頭,狠狠咬了下握著她的棉花腰的教師的手掌。她不分對象的發瘋,狗走到她旁邊都得被她踹一腳,“沒人教過你不要隨便碰別人的私有物嗎,學生被欺負你不知道管,學生有爭端你不知道調解,你算什麽老師。”
身後的人輕輕鬆開手,縮了回去,好脾氣的沒有和她計較,“這節課不上了,所有人出去罰站吧。包括你,蘇將離,別人欺負了你,你也同樣欺負了別人,對吧。”
兔子玩偶的腦袋被教師寬大的手掌揉了揉,“你說得對,以後有人被欺負,記得找老師,聽到了嗎。”
蘇將離拍開了教師的手,將兔子玩偶緊緊摟在自己的懷裏,像是生怕被別人搶走一樣。
兔子玩偶踩在蘇將離的腦袋上,可怖凶戾的臉狠狠瞪了身旁一同罰站的學生一眼,就讓少年少女們眸中蓄淚,瑟瑟發抖。
怪物,恐怖玩偶,惡毒娃娃,嗚嗚,童年噩夢化成現實了。
蘇將離凶惡的看了一眼旁邊的人,不許別人看他的玩偶。
第一節課結束,剛回到教室,奚依兒就支使著蘇將離去把罪魁禍首的桌椅占為己有。男生敢怒不敢言,陰毒的眼神死死盯著蘇將離。
體育課的時候,奚依兒並不意外的看到,那個將蘇將離的桌椅劃的亂七八糟的男生找了幾個高年級的學生,一起將蘇將離堵在了偏僻的器材室內。
孩子的惡比大人的惡要弱很多,他們還沒有掌控那麽大的力量,無非也隻能動手打人,扒人衣服,侮辱的把照片傳到校園論壇裏。
可隻是這些,就已經足夠毀掉一個人了。
奚依兒喜歡一勞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