媯毓抬起眸,緊繃的身軀鬆懈了下來,被女子的手指觸碰到的位置奇異的發燙,有些不舒服。
祂坐直身,輕歎。怎麽女子,心思這樣易變。
媯毓站起身,奚依兒縮在門外狹窄的走廊中,仿佛想要就這麽將就一夜。
祂走過去,遲疑片刻,腳步放輕,手指按在奚依兒的後頸,將人弄暈了。她在自己麵前,似乎總是過分的小心。
被她在意的手,的確看起來…有些細小的傷痕,但也沒有到不堪碰觸祂的地步。
祂分明沒有在意這種小事。
祂想要施術,將她的傷痕治好,體內的氣血翻湧,腹部揪疼,額角滲出冷汗,卻是半分力氣都用不出來了。
媯毓微微蹙了眉,祂俯身,將人抱起來,走進屋內,放在了床榻之上。
男子坐在桌前的椅子上,靜靜合上眼。神祇本就與人類不同,祂不需要睡眠,不需要進食,祂也不明白,聖女為何用似對待人類一樣小心的方式對待祂,反而將自己弄得渾身是傷,萬分難受。
被時刻珍視的感覺,與被捧為神祇敬仰的感覺不太相似。後者的祂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物件,祂能夠聽到所有信徒心中的聲音,愚昧的,仰望的,利用的,怨恨的。
可她的心不一樣。
媯毓分不清那不同意味著什麽,但被那樣小心翼翼的對待著,被珍惜的藏在心裏,仿佛祂是什麽易碎的瓷器,反而令祂也變得束手束足,好似說錯了一句話,奚依兒就能輕易被祂所傷。
而媯毓,實際上並不想看她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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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依兒這日又是接近黃昏才回到家,她懷中依舊捧著些買來的吃食。
女子眼眸彎彎,有些開心的對媯毓講,她找到了可以做的活,她可以跟著其他的婦人一起繡一些東西,或者為鎮中的小孩抄一些書換取食物。
她這時似乎又不將自己的雙手放在心裏了,雖然依舊有些自卑的不敢碰祂,卻覺得隻是犧牲了雙手,可以換得為媯毓補充營養的食物,也是件好事。
“嗯。”媯毓依舊不常說話,祂是很沉悶的性格,也或者是凡人的一切都沒有什麽值得祂在意、開口的。但奚依兒說話的時候,祂便會靜靜看著她,聽她說話,會微微點頭,證明自己有在認真傾聽。
“吃飯吧。”
“好。”奚依兒像是一隻快樂的小燕子,心中的喜悅能夠感染到媯毓,讓從來冷心冷情的神祇體會到同樣甜的開心。
奚依兒原本想要自己做飯,打開鍋的時候,卻發現鍋中竟然已經做好了菜肴,還是她心裏想著,這幾天想要做給神祇的鱸魚。
“媯毓,這…是您做的嗎?”奚依兒分不清自己的心情,她回過眸,烏眸中氤氳著霧氣。
“嗯。”
“我不是說過,您不需要做這種事嗎?”奚依兒微微咬著唇,心中升起莫名的衝動,她想要撲到神祇的懷中,想要用臉頰蹭一蹭祂的胸膛,想要誇一誇祂,想要訴說自己的親近,想要對祂說自己的感動與欣喜。
可女子卻又強壓下這些心情,告誡著自己,不可以對神祇做這種事,不可以令神祇屈尊降貴來對她溫柔。
奚依兒又想要說什麽,媯毓卻微微垂下眼睫,偏過頭,“是用神術做的,你不必費時間,做多餘的事。”
祂聽到女子的心中鬆了一口氣,慶幸神祇不曾親手做這些低微的事情,但同時,她的心中又升起了一絲淡淡的失落。
神祇…並不會為她垂眸至此吧。
媯毓微微蹙眉。
怎麽祂做什麽,她都能不開心。
媯毓不明白,又好像…有些明白了。
“這樣…就好,那您,您的身體沒事嗎?您現在可以動用神力嗎?”奚依兒剛剛鬆了氣,又很快升起擔憂的問道。細細的情意在女子的眸中流轉,她因從不曾懂過男女之情,因此也不知掩飾,滿腔的真摯心意,全部坦露給祂看。
“…嗯,可以。”神祇不曾說過謊,也沒有什麽事情值得媯毓說謊。可在奚依兒麵前,隻是為了讓她放心,不要自責難過。分明是自己親手做了這一切,卻要推給虛無縹緲的神術。
媯毓緩緩縮起指尖,將被刀割傷的手指藏在衣袖中。祂做了許多,卻一件都沒令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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