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波沒有說話,即便眉宇中壓著沉鬱,也沒做任何反駁。在他們之間,幾乎永遠都是以奚依兒的意願為主。
薑長宇的車很漂亮,金屬的線條猙獰鋒銳,像是一隻張牙舞爪匍匐的獸。
奚依兒坐在後排,頭抵在楚淮波的肩上,很快就閉上眼眸,有些不安的睡著了。
薑長宇透過後視鏡,看見了少女疲累的眉眼,他開車的技術很穩,車身幾乎沒有一絲顛簸。666路公交出了問題,薑長宇第一時間就想起了在公交上的奚依兒,匆忙的趕了過來。
鯤鵬內有一種儀器,能夠預知到夏國內的各類詭秘事件。在公交666路的名字出現在儀器上時,鯤鵬立刻動用了另一種道具,在災難尚未產生前,將詭秘的製造者拉入了副本。
同時進入副本解決這場詭秘事件的人是鯤鵬的隊長。
將她送回家,除了是薑長宇自己的意願,同時也是隊長的囑托。
車穿過高樓大廈,3D的霓虹燈在城市上空閃爍,寂靜而糜麗。
奚依兒的臉頰浮起淺淡的紅暈,烏色的羽睫不安的顫動,即便是在睡夢中,也像是有目光如影隨形的舔舐著她的肌膚,似乎有透明的人影觸碰著她的臉頰。
她不安的厲害,沐浴在她身上的月光像是無形的鎖住她的牢籠,無論她身處何地,都無法逃離。
薑長宇在某個瞬間,目光瞥到窗外的邪神雕塑,他不敢細看,很快側過眸,繼續心無旁騖的目視前方。
明日新聞聯播應該會播放這件事,輿論恐怕又要炸了,人類纖細的神經幾乎要經不起任何一絲的波折。
繼東方的邪神雕塑睜開眼後,北方,南方的兩座邪神雕像,也在今夜繪出了眼眸。
雲端。
失去了心臟的邪神像眼眸不爽的瞪向東方的雕塑。
對方胸腔的位置刻著一個人類的名字。
而他失去了心臟,隻剩餘一個猙獰的傷疤,一無所有。
憑什麽。煩躁。
…
謝望疏在死亡的那一瞬間,已經知道是什麽奪去了自己的生命。
他原本與謝望軒的能力旗鼓相當,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卻被妻子曾經交給他的“護身符”,取走了他的性命。
妻子將項鏈送給他時,謝望疏百般歡喜,這是奚依兒送給他一個人的東西,是隻屬於他的珍寶。
因此他日日佩戴,即便是沐浴或入睡的時候都不敢摘下。
被謝望疏甜蜜的,視作定情信物的物件,卻也是無情屠戮他的鐮刀。
偏偏謝望疏在那一刻,非但沒有感覺到背叛,反而依舊無可救藥的欣喜。謝望疏卑劣,自私,無恥的占有她,他以為,自己與兄長沒什麽不同,謝望軒能夠給她的,他自然也可以百倍,千倍的給予她。
可謝望疏回顧自己與她的相處。她的痛苦,災難,樁樁件件,都與他有關。
謝望疏從來沒有一次,真正的守護她。
謝望疏可悲的在心中嚐到一點甜意,至少他是為了她而死。
這便夠了。
折磨他的虧欠,讓他窒息的痛苦,終於能夠輕了一些。
一體雙魂的神祇,像是人類的雙重人格,自誕生開始,就未曾想過爭鬥,他們二人心意相通,感官共享,配合默契,形同一人。
生存是最主要的事情,他們二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這個軀體變得更強。
他們生來就長在一個身體,分離是從未曾想過的概念。
嫉妒,憎恨,惱怒,這樣屬於人類的汙穢情緒,不曾在神祇的靈魂內產生。
神祇的眼眸被繪出,一隻清冷,一隻執拗。項鏈牢牢鎖在神祇的脖頸,謝望軒的眼眸追隨著人類少女的身影,眸子中蘊著淺淡的笑意。
他不怪自己的妻子。
是他的錯。
她隻是太害怕了。
依兒,要等著他,這一次,他會解決好一切,讓你不會再有任何的懼怕,乾乾淨淨的來見你。
謝望軒的心臟內升起淺淺的暖意,他的妻子,在最後,也認出他了,不是嗎。
白色的雕塑緩緩向下墜落著碎屑,千億年相知相守的雙生魂靈,第一次將刀.槍對準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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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淮波將奚依兒抱進了臥室,男人的手臂輕緩的放下,少女的臉頰貼在柔軟的枕頭上。
她蹙了蹙眉,眼眸不安的睜開,看著麵前的人時,眸子中的害怕和殺意還沒有散去。
楚淮波輕輕按揉了一下少女的眉心,他抿了抿唇,“公交車上,你是不是進入副本了。”
楚淮波一向聰明而敏銳,像是鑽到她肚子裏的蛔蟲。小的時候,奚依兒為了騙過他,不想被他窺探到心裏的想法,練習了好久,才能夠道出他看不清的謊言。
“嗯。”奚依兒輕聲應了一句。這件事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累嗎。”男人低沉的嗓音中藏著幾分心疼。
“還好。”
楚淮波看著她,他一向習慣了保護她,將她守在自己的羽翼下。他也一直都是這麽做的,自傲於即便是全球陷於詭秘的現在,他也能夠將她養的乾乾淨淨,漂漂亮亮。
可在她第一次進入副本後,楚淮波手中的線就像是斷了。她進入了他陌生的領域,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認識了新的朋友,遭遇了許多危險,生死懸於一線,而自己卻茫然無知,什麽都不清楚,沒有任何能力保護她。
楚淮波想要重新接上那根線,將她守在自己的眼下幾乎變成了一種執念。
“依兒,下次,我與你一起進入副本好嗎。”
奚依兒淡淡的看著他,伸出手,指尖揉開楚淮波眉宇間的不安。
“別做多餘的事。”奚依兒輕輕說道,“人人都躲著副本,你不要主動做這種蠢事。”
“依兒,我想保護你。”楚淮波握住了她的手,眼眸懇切。
“你知道在副本當中,背叛的親人,愛人,友人有多少嗎。”人性經不起考驗,生死麵前,再美麗的情感也會破碎。
楚淮波認真的看著她承諾,“依兒,我永永遠遠都不會傷害你。”
奚依兒抿了抿唇,唇角勾起淺淡的笑,眉眼盈著無奈,神色卻認真,“我的意思是,淮波,我不想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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