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離開山頂之後,凡娜與莫裏斯便一直在這片迷霧中與那些不斷冒出來的「贗品」戰鬥——他們已不記得路上消滅了多少由原素形成的怪物,但有一點很明顯,不管消滅多少,這些怪物總會迅速從迷霧中得到補充。
單純消滅這些複製品是沒用的。
莫裏斯注視著這片濃霧,時不時有微弱的銀光在他眼底流動,他追蹤著那些偶然出現在霧中的思維閃光,嚐試從中確定那些怪物背後的控製者在什麽地方。
過了一會,他突然抬頭看向某個方向:「往這邊。」
凡娜立刻伸手在空氣中一抓,從無處不在的霧氣中凝結出了一柄新的巨劍,邁步走在莫裏斯前麵。
他們在迷霧中穿行,穿過已經空曠無人的街道,依靠周圍昏黃的路燈勉強確定著附近建築物的方位,耳旁時不時會傳來遙遠的聲音——有時候是城邦衛隊和怪物交戰的聲音,有時候是詭異的呼嘯與嘶吼,有時候甚至會傳來仿佛近在咫尺的求救聲。
但那些傳來求救聲的位置,永遠隻有湧動的黑色泥漿。
霧在流動,霧氣中的建築物輪廓也仿佛跟著流動起來,那些朦朧模糊的輪廓好像活了過來一樣,霧中高塔變成了血肉的巨人,屋頂蔓延出巨大的觸腕與眼柄,就連兩旁的路燈也漸漸開始搖晃,黑沉沉的燈柱像柔軟的植物一樣彎曲下來,則燈光變成一團團渾濁的黃色眼睛。
就在這時,一陣低沉輕柔的禱告聲突然從前方傳來,打斷了莫裏斯的思緒,也令他眼前的景物迅速恢複原狀。
凡娜在輕聲祝禱,層層疊疊的、仿佛水波一般的輝光以她為中心向外擴散著,擾動著濃霧。
「要小心,霧中有什麽東西可以千擾人的理智,」結束一段禱文之後,凡娜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們在這片霧裏待的時間太長了。」
「其實影響不大,」莫裏斯隨口說道,「偶爾遇上一些幻覺幻聽對我而言是常態,我已經習慣了。」
「······我下次跟海蒂通信的時候應該跟她聊聊您的健康態度。」
莫裏斯頓時嘴角抖了一下,就想開口說點什麽,但就在此時,一股流動的霧氣突然從旁飄來,他隻覺得視野恍惚了一下,緊接著眼前便失去了凡娜的蹤影。
老學者立刻停下腳步,一邊警惕四周一邊出聲呼喚:「凡娜?」
霧在靜靜流淌,這裏沒有任何人回應他的呼叫。
莫裏斯的神經一點點緊繃起來,同時飛快地環視周圍。
不知何時,四周已經隻剩下蒼白無邊的霧,霧氣中原本還能勉強看清的建築物已經不見蹤影,甚至連那些昏黃的路燈也儘數消失在視野中,而在這片蒼白混沌深處,他突然看到了一些事物。
那是龐大的陰影,像是無比巨大的高塔,但仔細看去卻又能看到那東西在微微搖晃、蠕動,它似乎是某種龐大海怪的觸腕,正從天空探向大地,舔舐著大地上的事物——莫裏斯不自覺地被那巨大觸腕朦朧的輪廓所吸引,他盯著它,感覺仿佛能從它那龐然恐怖的陰影中汲取到真理與奧秘
下一秒,莫裏斯皺了皺眉,搖搖頭。
這玩意兒沒有真理,這隻是某種蠱惑人心的幻象。
「嗯?」
霧中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似乎是某人正感到意外,莫裏斯瞬間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他看到遠方那龐大的幻象消失了,而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正從霧中走出。
「你竟然沒有受到影響——真令人意外。」那個高高瘦瘦的人影變得凝實,赫然是一名身穿暗藍色外套、手中拿著一本黑皮大書的中年男性,而在這中年男子身後,一條漆黑的鎖鏈從他的頸骨延伸至半空,鎖鏈儘頭憑空漂浮著一隻如同煙塵般漲縮不定的水母
狀生物。
莫裏斯沒有吭聲,隻是注視著那個與「煙塵水母」共生的湮滅教徒,全神
貫注地警惕著對方的一切動靜。
「不要這麽緊張,老人家,我其實不介意與你聊聊,反正最終的降臨之日已經到來,我現在有很多時間,」那中年男子卻笑了起來,語氣竟意外平和,「我真的很好奇,你在目睹主的姿態之後為什麽沒有受到影響——你能看到那些幻象,這說明你的靈視確實是足夠的,但你……竟然沒瘋?」
「抱歉,我的精神一向健康,還不至於因為一些蠱惑人心的幻象就陷入混亂,」莫裏斯沉著開口,同時在心中默默念誦著智慧之神拉赫姆的名,「你把我的同伴帶到了什麽地方?」
「還是先別擔心別人了,老人家,你現在……」
那邪教徒的話剛說到一半,莫裏斯便突然眼神一凝,抬手指向對麵:「羅蒙索夫不等式組!」
龐大的知識被壓縮成話語,海量的信息轟然灌入目標的思維進程,那邪教徒的身影瞬間搖晃了一下,仿佛很痛苦地低下了頭顱。
但就在莫裏斯準備釋放第二次思維轟擊的瞬間,一股強烈的警惕感卻突然在他心底響起,他猛然閉上了嘴巴,同時用儘全力遏止住自己的思維——而幾乎同一時間,他看到那邪教徒突然抬起頭,眼底帶著一絲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