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中,老看守再次抬起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看守小屋。
他已經將停屍場中亡者躁動的情況以迅件的形式報告給大教堂,但至今仍未得到回應——顯然,在整座城市都被詭異濃霧覆蓋,天空的陽光詭異消失的現在,大教堂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注一座小小墓園中的異常情況。
「隻能靠自己了······」老看守咕噥著,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大衣內襯的皮革軟甲和金屬插板發出輕微的摩擦聲,「這霧的範圍可不小……」
哢啦哢啦的摩擦聲和叩擊聲打破了墓園中的死寂,濃霧之下,附近幾座停屍台上的棺材似乎發出了輕微的震動。
「……看在我每天給你們這幫死人守夜的份上,這時候就不能安分一點?」老看守皺起了眉頭,微微抬起槍口,他知道這些好生停放了幾天的屍
體突然「活動」起來是因為這詭異的霧,但他毫無辦法。
大概隻能等著它們爬起來,然後再一槍一個送走。
就在腦海中這麽想著的時候,一陣與周圍棺材裏的躁動聲不同的聲響突然引起了這位老人的注意,他怔了一下,瞬間反應過來,抬頭看向墓園入口的那條小徑。
一個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從小徑另一頭跑了出來,白色的厚外套和裙擺在昏暗的環境中像是一團跳躍的雪球。
「看守爺爺!幫幫我!看守爺爺!
您在不在!?」
那團跳躍的小雪球在小徑上喊叫著,聲音聽上去帶著努力壓製的恐慌與緊張。
「安妮!」老看守頓時顧不上吃驚,下意識地隔著濃霧對那女孩喊道,「過來,不要往那邊去!」
慌裏慌張跑進墓園的小女孩終於看到了站在看守小屋附近的老人,那緊張驚懼的麵孔上出現了一瞬間的放鬆,緊接著便飛快地朝這邊跑了過來:「看守爺爺!太好了您在這兒·····」
「你為什麽這時候還在外麵亂跑!?」老看守卻顧不上聽女孩的歡呼,立刻繃著臉大聲訓斥道,因為今天的情況不同以往,這濃霧的危險可不像平日裏下雪打滑的街道,「你知道現在全城戒嚴了嗎?!」
「我跟同學們走散了!」安妮被老人嚴厲的模樣和語氣嚇了一跳,但還是飛快地擺著手解釋道,「我們跟老師去參觀博物館,出來的時候遇上了大霧,老師說帶我們去最近的夜幕避難所,但我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就走進霧裏不見了,看守老人瞪著眼睛:「走進霧裏不見了?」
「是啊,不見了,就一眨眼的事,」安妮顯得驚魂未定,但還是努力解釋著自己的經曆,「然後我就自己去找躲避的地方,博物館封鎖了,街上找不到大人,所有的門都鎖著,我使勁敲門也沒人開,然後我想到老師說過,如果遇上危險就去找最近的牧師、守衛者或治安官,墓園最近,我聽您說過,您是個守衛者老兵……」
聽著女孩劈裏啪啦的解釋,老看守臉上的表情飛快變化了數次,他意識到自己剛才情急之下有些錯怪了小姑娘,這孩子的應對其實放在同齡人裏已經是冷靜之舉,但又一時間抹不開麵子,隻能繼續板著臉:「所以你就來墓園裏避難了?」
安妮使勁點頭:「對啊,他們都說守衛者老兵比普通守衛者更厲害……」
「……但墓園卻不是個適合避難的地方,」老看守沉聲說道,「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安妮有些慌張:「我……我不該來這兒?」
「……不,現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你冒著濃霧在街道亂跑出事的概率更高,」老看守搖了搖頭,「你先躲······」
這話還沒說完,附近一陣喀拉拉的怪響便打斷了他,緊接著,他眼角的餘光便注意到距離最近的一座停屍台上突然升起了一
個陰影———口劣質棺木的蓋子被猛然推開,一隻不安分的手臂從那棺木中掙紮著舉起,隨後,躁動的亡者從中起身!
根本來不及提醒安妮閉上眼睛,老看守已經本能般地抬起手中雙管獵槍,「砰」的一聲轟鳴之後,那個剛搖搖晃晃起身的屍體便仰天倒下,又因失去平衡從停屍台上滾落在地。
「啊!」
躲在他身後的安妮終究隻是個小孩子,頓時被這槍聲嚇了一跳,但比起槍聲,她更驚愕的是剛才那個在霧氣中坐起來的……屍體。
「那個······那個······」小女孩驚恐地指著剛才的停屍台,語氣結結巴巴。
老看守下意識開口:「別怕,那隻是……」
」安妮終於捋順了氣息,飛快地喊道,「老師說這時候應該立刻在心裏默念巴托克的名,然後用酸枝木的枝條或煙熏過的繩索抽打躁動者,然後找機會跑到最近的教堂裏求助……」
老看守愣愣地聽著小女孩劈裏啪啦的話語,呆了兩三秒之後突然飛快地抬起獵槍,再次推彈上膛,頭也不回地轉身瞄準了另一個停屍平台,「砰」的一聲轟鳴之後,另一具剛剛從棺材裏爬出來的躁動者又躺回了它應該沉睡的地方。
「你們現在的課本跟我當年不一樣了,我們當年把這一課放在高中以後。」他隨口說道。
安妮下意識地抱著腦袋,小小的身體在又一次槍響帶來的衝擊中有些發抖,儘管剛才背課文的時候反應很快,她的恐懼和緊張仍然相當誠實地表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