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凡娜你對此有什麽看法?”
失鄉號的甲板上,鄧肯對正拿著一塊海息木雕刻護符的凡娜說道。
凡娜一愣一愣地聽著鄧肯轉述完了目前白橡木號遇上的問題以及船長對未來的規劃,良久才反應過來,把新雕刻好的護符往木桶裏一扔,抬起頭:“您的意思是,由我以聖徒的身份對白橡木號做擔保,然後以審判官的身份簽發一份允許異變船隻回歸合法身份的通行證?”
“流程上似乎可行,”鄧肯一臉認真,“畢竟你確實是風暴女神的聖徒——而且還是普蘭德的審判官。”
“但我的審判官職位已經撤掉了···...”
鄧肯擺擺手:“這不是你們教皇私下裏安排的嗎,你在公開場合下的官方身份又沒變。”
凡娜又愣了一下——這位性格直快的女士似乎還有點不太適應鄧肯這種思維方式,“鑽規則漏洞”這件事是她多年審判官生涯中都不曾考慮過的全新事物,她本能地感覺有哪不對,但又說不上來,隻能猶豫著開口:“流程······流程我也不知道對不對,但······”
鄧肯一臉嚴肅地打斷了凡娜的猶豫:“白橡木號需要回歸合法身份,失鄉艦隊需要重新與文明世界接觸,你應該也不希望我們永遠作為籠罩世界的陰影——讓曾經威脅世界的失鄉艦隊無害化,這是一件好事,而作為風暴女神的聖徒,你應該主動推進這件事情,你認為呢?”
凡娜一下子定住了,隨她麵色沉靜地陷入思考,過了許久,她才抬起頭,看著鄧肯的眼睛:“您的語氣就好像平常糊弄愛麗絲的時候。”
“你可不是愛麗絲——愛麗絲在我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已經信了。”凡娜:“....
“但道理是一樣的,白橡木號如今確實需要你的幫助,”鄧肯神色自若地繼續說道,“而且從實際角度出發,多一艘可控且強大的超凡探險船對諸城邦而言也不是壞事——總比真的讓這艘船變成無垠海上的遊蕩陰影要好。”
“我······”
凡娜張了張嘴似乎剛想說些什麽,就在這時一陣虛幻而遙遠的鍾聲突然在她腦海中響起,打斷了她的動作。
她抬起頭,下意識地聆聽著鍾聲傳來的方向,聽著那帶有特殊節奏的鍾鳴如同在自己靈魂中回蕩,鄧肯關心的聲音則仿佛從厚重帷幕的另一側傳來:“發生什麽事情?”
“迅鍾······大教堂在召喚各地聖徒,好像是無名王者墓室的消息······”凡娜在茫然中喃喃自語著,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為什麽我還能聽到這召喚······
鄧肯揚了揚眉毛:“這很奇怪嗎?你仍然是深海教會的聖徒。”
“可我以為······”凡娜皺了皺眉,“我以為乘上失鄉號之後,他們就不會再召喚我了。”
鄧肯眼角抖了一下,從對方語氣裏聽出了“上了賊船”的口風,不過很快他便掩飾住表情中的變化,一臉淡然地說道:“別想這麽多了,既然是大教堂的召喚,那你就快去祈禱室吧,正好如果有機會見到那位海琳娜教皇,跟她打聽一下給白橡木號頒發通行證的事情。”
凡娜神色間浮現出一絲古怪,不過她這次好歹控製住了質疑的衝動,聽著腦海中的鍾聲如催促般一遍遍敲響,她飛快地對鄧肯點了點頭,便轉身向著船艙快步走去。
失鄉號上的空船艙很多,在得到船長許可的情況下,其中一間船艙已經被她改造成了祈禱室——雖然此前沒有試過,但理論上應該能夠通過那間船艙回應靈能通訊,前往“集會場”。
凡娜離開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船艙大門後,鄧肯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看著凡娜消失的方向,又轉過頭看了一眼跟著自己一起回到失鄉號上,這時候正在不遠處拖著個大水桶準備去洗甲板的愛麗絲,良久,輕聲歎息:“哎······難忽悠多了。”
歎息之後,他彎下腰,從一旁的木桶中拿起了剛才凡娜雕刻出的那枚海息木護符。
護符不算太精美,卻顯然是用了心的,鄧肯站在甲板邊緣,一邊隨意擺弄著這小小的木片,一邊等著凡娜回來。
理論上,這應該不用太久。
而在這無所事事的等待中,他也在慢慢整理著這段時間的情報,尤其是剛剛在白橡木號上得到的那些情報。
深海之下的龐大陰影,名為瑪莎的“混合體”,以及······那混合體身上發生的變化。
鄧肯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團漲縮不定的陰影重新凝聚、穩定成為“瑪莎”的一幕,以及······在那一幕出現之前,他眼前關於“魚”的幻象。
他側過頭,望向遠方微微起伏的海麵。大海深邃,波濤如幕。
那海麵仿佛將一切秘密掩蓋起來的一層帷幕,遮擋了海麵之下的真相,當釣竿甩出的時候,沒有人知道會有什麽東西上鉤。
而自己當初釣上來的,是“魚”。
鄧肯的眼神中慢慢帶上了一絲凝重,他低下頭看了一眼手裏的海浪護符,略微猶豫之後又把這護符扔回木桶裏,從旁邊拿起了一塊沒有被雕刻過的、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木片。
他很認真地看著那木片,良久才以一種緩慢而嚴肅的語氣開口:“這是一片麵包。”
木頭還是木頭,沒有發生任何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