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明明李燁到來之前。
在場的這些百姓們,莫不是拚了命,甚至不惜衝擊東直門,也要離開京城。
但隨著李燁寥寥數語。
眾人此刻,卻如同腳下生根了一般。
明明東直門近在眼前。
明明再邁出一點點,就可以完成他們心願,逃離京城。
明明……
但現實沒有如果。
所有的百姓們,都是靜靜站立在這東直門前。
見得麵前的那個少年天子。
默不作聲,原本渾濁的眼神中卻重新閃爍出了一陣光芒。
始終沒有人能邁開那第一步。
一旁慈禧本就難看的臉色,此刻是徹底的沉了下來。
耷拉著的眼皮,上眼睫毛都快戳到了鼻梁,狹長的眼眸中滿是怨毒。
深皺的眉頭,讓它臉上的法令紋埋在了臉頰的贅肉下,形成兩道長長的溝壑,朱紅的厚實嘴唇配合著身體不住顫動著,像極了一條氣急敗壞的沙皮。
當是時,慈禧陰沉著臉,把眼一橫。
一旁的趙高心領神會。
在百姓群中,便有人振臂一呼:“諸位,陛下都已經答應了咱們,放咱們離開京城了,還等什麼啊?留在京城,可就跟送死沒有兩樣了!”
“對啊!好死不如賴活著啊!命沒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快逃吧!”
“陛下的好意,咱可不能辜負了!”
還彆說。
這些人的煽動,還是讓一部分的京城百姓有所意動。
但也僅僅是一部分罷了。
當是時,隨著某些人的帶頭。
一部分的百姓,開始逐漸的離開了京城。
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約莫著能有幾萬人的樣子。
聽起來,似乎是很多的。
但是,京城作為大夏眼下人口最多的城市,人口足足百萬有餘。
區區幾萬人。
放在此刻的百姓群中,浪花都濺不出來一個。
這些人一步步的朝著東直門而去。
明明近在咫尺的距離,在此刻卻顯得那麼遙遠。
步履蹣跚的他們,迎接著的卻是在場所有京城百姓的目光。
以至於有些人走到半路,卻是臉頰臊得通紅,蒙住腦袋飛也似的逃了回來。
等到這一小部分的人離去了。
偌大的京城,東直門打開,足足百餘萬的百姓,卻再沒有一人離開。
而此刻。
方才那位提問的王琦,此刻緊緊的握著拳頭。
望著不遠處的李燁,胸中隻覺得陣陣的熱氣上湧。
片刻。
“琦兒,回家吧。”
突然一陣呼喊聲響起。
王琦回頭,卻見得自己那已經年過花甲的父親,還有母親,妻子兒女來到了自己身後。
他們不再麵朝東直門。
此刻目光所指的方向,不是彆的,那是家的方向。
若在此之前,這樣的提議,王琦是斷然不會答應的。
但是此刻。
王琦卻是一個勁的點著腦袋,目光堅定:“恩!回家!”
轉身離去的那一刹那。
王琦望了望東直門,再望了望不遠處依舊是屹立的偉岸身影。
“爹,孩兒,孩兒想要,想要參軍……”
王琦無法想象,自己是如何說出這句話的。
但是望著這京城的天,望著這京城的地,望著背後的家人。
他就是說出了,此前永遠不可能說出的話。
一旁。
除了懵懵懂懂的兩個兒女之外,王琦其餘的家人,神色都不由得為之一變。
尤其是母親和妻子,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張了張口,剛要說些什麼。
一個佝僂的身影擋住了她們,來到王琦的麵前:“決定好了?”
老漢佝僂著身,黝黑滿是褶皺的臉上,此刻竟異常平靜,唯有一雙渾濁的眸子,隱隱閃爍著微光。
王琦亦是沉默。
良久,緩緩點頭;“恩,孩兒想和陛下一樣,保衛京城,也保衛咱的家。”
老漢佝僂的身體,此刻彎得更低了,臉上依舊平靜,眸光閃爍愈加平凡,輕聲一陣歎息:“咱家隻有你這一個兒子。”
王琦抬頭望了望自己的父母妻子,再望了望自己一雙兒女,嘴角漸漸帶上些許笑意:“孩兒不是還有兒子,還有女兒嗎?”
“咱王家,斷不……”
話還沒說完。
老漢按住了王琦的肩膀:“好好殺敵,爹和你娘他們,都等著你,等著你回家。”
老漢帶著王琦的母親,還有妻子兒女,緩緩朝著家的方向而去,隻餘下王琦一人。
挺直了腰杆,緊緊的站在李燁身後。
而此刻。
和王琦做出同一決定的,還不僅僅隻是王琦一人。
“敢問陛下,女子也能參軍否!?“
李燁站在東直門下,一聲如同黃鸝一般的呼喊傳來。
待到李燁轉頭,神色卻是頗多詫異。
來人貂皮鬥篷,大紅勁裝,瓜子臉,麵色紅黃隱隱,明潤含蓄,劍眉星目,一雙麻花辮束於胸前,腰橫雁翎刀,背負硬弓。
容貌不算絕美,甚至隻得中上之姿,卻端得是英氣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