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陳陽第一天獨立巡邏。
中午陳陽停在華盛頓大學門口吃著三明治摸魚,抬眼剛好看到兆青穿著白襯衣抱著似乎比他腰還寬的法典,單肩背著一個書包。襯衣被掩進淺咖色的褲子裏,勾勒出纖瘦的腰肢。少年一般的身量細長的腿,連褲腳似乎都沒有改過。白襯衣袖子卷了兩折,手腕乾淨手指纖長的擺動不知道在和誰招手。那板栗色的頭發在正午的陽光下泛著溫柔的色澤,法典的封皮是藍色的,字是燙金的。最後站在兆青麵前的應該是他的同學,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麽。陳陽就看到兆青抿著的嘴兩側出現小小的渦,陳陽知道那是梨渦,就那麽紮進了他的心窩。
陳陽到現在還能記得那個畫麵,非常清晰的。他似乎還記得陽光灑在兆青睫毛上,投在兆青臉上陰影的弧度。
等陳陽反應過來的時候,兆青早就進學校了。他覺得胸膛有些熱,才發現咖啡撒了自己一胸腹,連三明治裏麵的酸黃瓜都掉了出來。沙拉醬弄臟了製服外套,連襯衣都濡濕了。
要說已經三十一歲的陳陽沒經曆過感情,那純屬是瞎扯。他十五歲的時候就和男的上了床,不算閱儘千帆的濫情也有經驗。陳陽不縱欲也不禁欲,這方麵活的健康又平和,總要有些角度上可以說他是正常的。
陳陽有過兩個前男友,不過都因為經曆複雜,兩者都長時間在異地、生活太過跌宕,雙方都無法給彼此安全感。又或者是能夠享受刺激的生活,但某些生活不算協調而分手了。
美國似乎太開放了,沒有那麽多藏著掖著的矯情。這兩個前男友都生活的還不錯,都有固定的伴侶,一個還結了婚。
陳陽是個好情人,他曾經的情人也都利落,分手的時候也不拖拉從不回頭。
不過陳陽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心情,一擊而中。像是一百個狙擊手在他心口同時猛烈地開槍,像是眼前炸了十噸T/N/T,一刹那在腦海裏天崩地裂,日月同輝。他不太會形容,很多中文隨著時間的關係慢慢淡忘著。
在陳陽看到兆青的一瞬,就一眼確定是這個人。啊,要是能和誰共度一生,那一定是這個男人。
陳陽非常非常想要兆青,從看到兆青第一眼開始滿腦子就都是兆青。
重要的是,陳陽可以不得到兆青。如果他得到了又要失去,甚至是看著別人去擁有兆青,無論男女。他恐怕會成為一個激進分子,直接打開保險栓崩了那敢擁有兆青的人。他從未,對一個還未曾得到過的男人,產生這樣大的獨占欲。
“我們會生活在一個房子裏,你總會看到我。我們一個廚房、一個餐桌、一個臥室、一張床、共用一個信箱、一個地址。我會認識你所有的同事,你也需要見我所有的親友。你緊急聯絡人的名字會變成我的,那電話也是我的。你要二十四小時開機,如果我有什麽事兒,你也會第一時間收到我的訊息。你還有可能被我拽到,你現在根本不知道的深淵,”陳陽緩慢的說著一字一句,就怕對方聽不清楚一樣,“但你不能和我分手,更不可能在擁有其他懷抱。你都,想清楚了嗎?”
陳陽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卑鄙的,他從未向兆青展示全部的自己,就蠱惑著兆青陪他共度餘生。
兆青被陳陽說的話吸引住,呆呆的望著陳陽的眼眉不知道在想什麽。
兆青說:“你好溫暖啊…”。
沒想到會說出這樣一句話。兆青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說,陳陽也沒想到會聽到這一句。
兆青是真的覺得陳陽好溫暖、懷抱特別溫暖,連握在他腰上的手待久了都出現熨帖的溫度。
“啊?”輪到陳陽愣了。
陳陽看著兆青手指動了動,抬手的動作都像是幾經掙紮。最後兆青的手臂扶在了他的肩膀上,像是主動地要抱住自己。
兆青往前了一點兒,在陳陽耳邊說,聲音顯得遙遠親切又沒底氣,“你…你會一直這麽溫暖嗎?你會不會看不起我,會不會某天就不像現在這樣了?”
“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我為什麽會看不起你?”陳陽突然了解兆青的閃爍,沒想到這種平日裏看到的閃躲竟來源於自卑。他抓著兆青後腦的頭發把兩個人的距離拉開,他看著兆青低垂的眼,他不明白這樣好的兆青,為什麽會自卑,“我追了你這麽久,追到手了再不要你?我腦子壞掉了嗎?”
陳陽想了想,原來這世界上的每個人都不曾了解其他人,他不了解兆青。可現在看起來是個好事兒,兆青開始讓他了解了。
陳陽忍著想要親吻兆青的衝動,他想先把這話說明白,“如果我腦子壞掉了,你就拿槍把我崩了,壞掉的東西不需要留在你身邊,也不需要留在這個世界上。你知道,槍在哪兒的。”
這話聽著血腥又肉麻像是個玩笑,可陳陽的表情太過肅穆、真摯,兆青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麽迷了眼,竟然覺得這呼弄鬼一樣的話,是一句情真意切的表白。
事實上,對於陳陽來講這就是一句他能想到的最真摯的剖白,他就是這麽想的就要這麽說。
這樣柔軟的兆青,用刀可能都是在廚房。陳陽有那個自信他不會讓兆青有這樣做的機會,他對未來的世界沒有信心,對自己的感情很有信心、他不會變心的。兆青在他身邊,一定還是世界上最溫暖的兆青。
“你才是世界上最溫暖的…”陳陽這才抱住兆青確實很溫暖,像是割過青草曬過陽光的味道,原來這就是和兆青擁抱的味道,“兆青才是世界上最溫暖的。”
兆青差點哭了,因為一個擁抱差點哭了。就是控製不住的眼眶非常酸,鼻腔也酸,喉頭也緊。他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娘,可是這東西是無法控製的。
兆青也不知道僅僅是兩個懷抱的重疊,為什麽就像是他期盼了很久,像是得到了全天下最好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