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慎言，慎言啊！這個話可不能亂說！”
克蘭的聲音有些結巴，但這真的不能怪他。
從凱爾口中說出的話實在是太過可怕，隻要聰明人細細一品，就能從其中品種個中滋味來。
這其中，光是克蘭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顛覆了整個神華大陸對於牧師們的認知，那就是牧師們從來都不是神祇的牧羊人。
假設神祇們對於凱爾的眷顧依舊沒有改變，那麽本該與神祇站在同一序列的牧師們就沒有任何理由反駁凱爾。
身為神聖布裏尼亞教皇國實際控製者兼晨曦之主教會當代教宗的梅斯菲爾德，身為地母神教會教宗的阿加莎，都應該是整個世界中最願意支持凱爾的存在。
可事實上，這場聖堂評議，僅僅隻有文學與知識之神教會的教宗是堅定站在了凱爾這邊。
假使恩惠不曾消散，那麽牧師們作為替神放牧人間的存在，不應該有人能夠做出這樣的選擇。
如果能，那就隻能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
牧師絕對不可能是神祇的牧羊人。
也即是，大陸上對於“牧師們的力量來源於神祇”這一認知，大概率是錯的。
乾出這種事情，就和忠心耿耿的護衛在揚言要殺掉主君的兒子一樣可笑，談何忠心？
更可怕的是，他們在做出這樣事情的時候，主君竟然沒有去阻止他們。
如果是這第一種可能，那麽毫無疑問，凱爾說的這個話，幾乎是從根本上否決掉了教會的正確性。
也即是……既然教會中的牧師們力量來源有問題，並不是神祇們的牧羊人，那麽他們就不應該有權力代行神的意誌，來管轄這茫茫天下的信眾們。
這種事情，對於出生在神華大陸上的克蘭來說是不敢想象的，甚至會有一種信仰崩塌的感覺。
你以為這就完了？
克蘭聲音有些顫抖的說：“凱爾殿下，是牧師們的力量來源有問題，還、還是正神們本身就有問題？”
眼見克蘭臉上表情變幻莫測，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凱爾一時間生出了些許多調侃他一些的想法也被壓了下去。
索然無味的他說：“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可能並不是這兩種原因也說不定。”
此話一出，克蘭一時為之失聲。
他所說的第二種可能，問題其實比第一種可能更加嚴重。
所謂正神們本身就有問題，指的是“正神們即是自身教義本身，是維係世界秩序的概念之一”的這個說法。
簡單來說，神祇們確定了某一條道路，就會全身心的投入進去，百死不悔。
所以晨曦之主所代表的聖光、正義、契約之類的概念，將注定使得晨曦之主成為正義的代言詞之一，也奠定了祂成為被主流族群認可的正神的根本。
神華大陸的信仰很怪，從底層邏輯上，神華大陸的智慧種族對於神祇本身就沒有所謂的天然憧憬。
畢竟神華大陸的主流族群基本是來自於世界之外。
你不可能指望一群來自世界之外的種族對於神華大陸本土的神祇有什麽天然的向往。
所以從根源上，神華大陸的種族們理應是擁有信仰神祇的自由和不信仰神祇的自由，也能自由信仰任何一位神祇才對。
凱爾願將這種信仰稱之為“薛定諤的信仰”，本質上就是選擇一個相對於自己更有利的神祇來信仰，從而互惠互利。
且由於神祇們的信仰來源恒定，為了讓自身更加接近於概念本身，神祇們以及麾下的信徒的做法，必然會更加傾向於概念自身……
至少神祇們和祂們的信眾們是這樣說的。
這個前提，才是神祇們能夠在大陸上瘋狂收割信仰的原因。
因為比起風格迥異的人和事，神祇們本身的特性，是與祂們的教義死死結合在一起的。
代表正義的洛山達就理應為了貫徹正義，至死方休，哪怕從短期來看，某些行為是不正義的，但從長期來看，這個行為一定代表著正義。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信仰有毒，神祇們從信仰中獲取力量和反饋力量，但也不可避免的成為了信仰的形狀。
這就是正神教會們能夠在大陸上暢通無阻的原因。
因為所有人都習以為常的將神祇們行動的底層邏輯簡單的理解成了那幾個標誌性的“標簽”。
那麽，隻要篩選出的標簽是正向的，那麽篩選出來的神就是正向的，祂麾下的教會也會朝著正向走，甚至可以通過這些教會，來影響到自己國度中的人。
推崇晨曦之主教會，那就是推崇正義、光、秩序與契約。
推崇文學與知識之神教會，那就是推崇知識與文化。
推崇自然之神教會，那就是推崇人與自然和諧共處。
推崇愛與善變之神教會，那就是推崇浪漫、大愛與不可捉摸。
……
可如果一個更多像是個“標簽”的神祇，成為了“判斷標準靈活”的人，那以前各國對於神祇與教會的態度，可就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了。
過於“自由”的神祇，一般就朝著邪神的方向一路狂奔了。
這才是第二種可能性的可怕之處。
克蘭深刻的意識到了凱爾話語中隱藏的機鋒。
如果這種假設成立，那麽凱爾的言行，就是在直接質疑神聖布裏尼亞的那群正神們“位置不正”，這可是在直接給神祇們扣帽子啊！
但，如果神祇本身都無法代表自身的教義與發展的理念，那麽……
有那麽一瞬間，克蘭的心中忽然閃過了對於神祇們本身存在價值的否認。
是的，既然你都已經不能代表我的觀點了，沒有辦法向世人證明我的理念與你們教會的理念一致了，那麽你們對於我來說還有多少存在價值呢？
這可還真是個未知數啊！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將目光投射向了凱爾。
這就是自己所侍奉的主君嗎？該說不說，這第一時間對神祇的根本下手的思維，真的是……
他的眼神深處閃過了一絲感慨的神情：“真的是太想讓人跟在他身後，去看看未來會是個什麽樣的結局呢！”
……
凱爾沒有看到克蘭現在的眼神，隻是陷入了沉思。
克蘭第一時間想到了兩種可能，可是凱爾心中卻還有著第三種可能的存在。
比如說……神祇未必是出了問題，可能還存在另一種更可怕的可能。
他默默的將那一種可能給藏到了心底裏去，現在問題最嚴重的並不是這個。
如果是最後一種可能……那聖山那邊的一些舉措，貌似就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梅斯菲爾德教皇，不……聖山的那些教會，你們到底是想乾些什麽？
凱爾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憂慮，最終將那情緒給壓了下去。
“克蘭，商會這邊的相關消息就暫時交給你了，我有一些事情要出去一趟。”
“是，殿下。”
……
“盧修斯老師。”
當凱爾再次見到盧修斯的時候，他的目光之中滿是喜悅的神色。
“好久不見，凱爾。”
盧修斯在看見了凱爾後，朝他點了點頭，說：“聖域二階了啊，很不錯，比你老師我當年強多了。”
凱爾笑著搖了搖頭說：“不，這一切都是老師栽培的結果。”
“嗨，在我麵前，這一套油嘴滑舌的手段就不用說了，東西我給你做好了，你小子，是想挑戰現有魔法秩序嗎？”
盧修斯笑了笑，打斷了凱爾張口想說的解釋，接著說道：
“關於這一點，你不用和我解釋，如果我當年能有你這個能力，隻會鬨的更歡。
當年我的老師是這樣保護我的，不過現在變成了我來保護我的學生罷了。”
凱爾沉默良久，最後抬起頭來笑著說：“謝謝，盧修斯老師。”
“真要說謝謝，就努力的變強，去保護你的學生吧，凱爾，別說我沒提醒你，一旦有人發現通過正常的手段，已經沒有辦法威脅到你的時候，一定會有人選擇對你身邊人下手的。”
凱爾點了點頭，說：“我知道的，這也是為什麽我會勞煩老師你幫忙製作這個東西的原因。”
“主要是你確實太爭氣了。”
盧修斯輕聲的笑了，說：“那幾位前輩在聽到了你的請求後，都沒有選擇拒絕，凱爾，願意幫你一把的人，比想象中的還要多得多。
或者說，大家也是在幫自己，畢竟……對於幾名魔法君主來說，你所做出的一切，真正意義上的解開了法師們的最後一層枷鎖。
現在，收好你的禮物吧，來自魔法君主們的賀禮，恭喜你，凱爾，你真正意義上的靠近了那個層次。”
盧修斯伸出了手，指尖輕輕劃過了虛空，一道道裂痕若隱若現，一顆顆閃爍著寶石一般的光澤的奇異活體懸浮在空遊水母的血肉製作出來的透明盒子中。
隱約的，他能夠聽見一陣陣血脈跳動的聲音從其中傳來。
附魔君主巴特利特製作的活化附魔法師職業核心-惑控魔眼。
塑能君主盧修斯製作的活化塑能法師職業核心-聖者的右腕。
幻術君主內瓦希德製作的活化幻術法師職業核心-空幻法球。
咒法君主埃米爾製作的活化咒法法師職業核心-咒術繃帶。
死靈君主卡瑪麗製作的活化死靈法師職業核心-骷髏王冠。
變化君主佩特裏製作的活化變化法師職業核心-真實假麵。
除此之外，還有從熔爐堡的防護君主那邊求來的活化防護法師核心-力場魔方。
以及委托同為塑能君主的至高森林的那位精靈君主曼徹思，從精靈大賢者那裏求來的活化預言法師核心-時間權杖。
至此，八大魔法學派的所有活化職業核心，全部湊齊。
凱爾眼神閃爍的接過了這一重禮。
活化職業核心，並不是用來給正常的智慧種族轉職所使用的。
這個東西一開始在製造出來的時候，本來是打算給那些構裝傀儡和自律人偶使用的，希望那些死物能夠在活化職業核心的控製下，發揮出堪比尋常職業者的能力，並有機會隨著時間的累積，快速進階。
但是這一項實驗最後的結果是失敗了。
歸根結底，像是自律人偶這樣的東西，沒有足夠的算力支撐，需要填補強大的空白靈魂來作為中轉裝置，然後配備有大量的後勤支持，才能夠充分發揮出自律人偶的力量來。
這其中需要掌握的技術力，和需要龐大現金流才能保證的後勤支援，根本不是尋常法師能夠承受的。
畢竟……排除掉某些精通人偶姐姐技術的死靈法師外，大部分的法師對於這一行當都不太了解，更別提擅長了。
真實而又強大的自律人偶，就像是需要十幾萬元才能夠製作出來的定製娃娃一般，好看是真的好看，可是使用起來比起真人而言，那就差得多了。
同樣的價位，放在盧修斯這樣的花叢老手手上，已經足以培養起一個同等級的職業法師。
省下來的錢，可以讓他在風情街裏找上三四十個別名“夜夜”的人外娘，然後日日夜夜日夜夜了。
辦不到的法師搞不了，辦得到的法師沒必要。
這就是活化法師職業核心的最大問題。
不過這項技術並非是沒有用的。
在發現沒有辦法有效運用在自律人偶身上後，法師們很快就調轉了研究方向——
如何讓活化職業核心適配魔物。
魔物這般的存在，對於活化職業核心而言，適配率極高。
不是高了一點半點的那種，就好像是活化職業核心本身就是為了魔物們存在的一樣。
不過，由於這個東西的頂配版本需要花費的資源和時間實在是太多，所以就算是給獅鷲之類的魔物裝配上，也不是一般的獅鷲能夠裝備的。
以獅心戰團為例，能夠植入活化職業核心的獅鷲，至少都是三大金屬十字騎士裏的中層管理大騎士。
而像是凱爾手中的這些個東西……
頂配級別，就算是魔法君主送起來也有些心疼。
所以這一波一方麵是因為幾名魔法君主有意識的和凱爾交好，另一方麵也是凱爾和他們做了一定的利益交換。
交換的內容自然是已經在主流大城市法師群體裏鋪開了的【法師網】的相關內容了。
在這方麵凱爾可以說無比的大氣，直接允許這些個魔法君主以及他們的直係學生們免費瀏覽戰法師職業體係下的針對性戰鬥法術。
可以說是極為慷慨了。
不過，對於凱爾來說，那些批量化生產出來的法術，對於自己的利用價值並沒有那麽大，隻要自己手頭的那批專屬法術隻要還拿捏在手中，就足夠了。
不……
應該說，如果價值足夠的話，就算是自己的那些專屬法術，也不是不可以拋售出去。
現在不放出去的原因，僅僅隻是因為……代價還不夠罷了。
“這樣一來，我的自律人偶就完全成型了。”
凱爾打了個響指，在他身後的陰影就開始蠕動了起來。
8個華美的箱子從陰影之中浮現出來。
“盧修斯老師，我稍微離開片刻。”
凱爾朝著盧修斯點了點頭，雙手一拍。
領域展開·被縛之神。
一個小型化的領域將凱爾與8個箱子完全吞沒。
“艾斯特，接下來的植入儀式，你會是主力。”
“收到，主人。”艾斯特的身體從凱爾的身上浮現出來，化作一道人形，出現在了凱爾身前。
隻見瘦小而又麵無表情的她打了個響指，一個個全戰之手就將那8個箱子完全掀開。
8個身著華服的少女就出現在了凱爾的身前。
她們分別是對應八大派係法術的自律人偶。
艾斯特走上前去，看向了拍在最前列的那個自律人偶。
附魔係自律人偶-心狐。
與常規的自律人偶比起來，凱爾手下的自律人偶原型機來源於萬動城出產的【薔薇少女人偶技術】。
不過與其說她是自律人偶，還不如說是自律人偶型的【殖裝騎士】。
是的，凱爾創造出的自律人偶分別叫心狐、琉璃、愛麗絲、吹雪、艾露比、千結、珊瑚和曉月。
八個人偶分別對應八種不同流派，且每個人偶在誕生了以後，就會直接上艾斯特自我分裂出一個後裔，與人偶們共生。
最終在徹底融合完成後，就會形成這樣一個具備暴食史萊姆特性與自律人偶特性的特殊個體。
至於為什麽需要艾斯特來自我分裂……
一方麵是因為艾斯特的請求，另一方麵也是方便這些自律人偶能夠掌握艾斯特以下，對於所有暴食史萊姆族群的最大權限。
“會有點疼，心狐，你要忍住。”
箱子裏的心狐點了點頭，下一秒，一聲慘叫聲響起，箱子裏有著狐狸耳朵和三根毛茸茸大尾巴的她身體痛的弓起。
艾斯特手上滿是鮮血，一顆蔚藍色寶石一般的眼球被她握在手中。
她一揮手，手臂瞬間延展長史萊姆劍，將水母箱子裏的惑控魔眼取了出來，那是針對附魔係的專用活化法師職業核心。
目的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