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伊貝爾聯邦·王庭·王庭議事廳】
聯邦執政官的位子上,凱撒緩緩睜開了眼。
站在他身邊的一名輔佐文官走上前去,輕聲的說道:
“執政官,動靜傳來了,在格蘭瑟姆領,格蘭瑟姆侯爵在回到領地後沒有多久就神秘消失了,銀色護衛軍那邊基本已經確定情況了。
算算時間,他們應該快要到了,如果還來得及的話。”
凱撒一陣沉默。
沒有一會,輔佐的文官就開始感覺冷汗流下來了,他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略顯結巴的說:
“其實應該能夠趕得及,無非就是殺回去的時候可能要慢一點。”
說著說著,原本還想要多說下去的輔佐文官沒有再說下去了。
他能夠感受到執政官的眼神中沒有一點溫度,那視線就好像完全越過了他,投向了無垠的天際。
這種沉默中帶著肅穆的神情,讓他和周邊的護衛們感受到了深沉的恐懼。
就好像是……
好像是陷入了深海之中,抬眼望過去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片幽藍色的海域。
寂靜、冷、黑……明明他們很清楚,這個男人並不是因為他們而感到憤怒,但卻情不自禁的就冷汗直冒。
因為那個男人實在是太強了。
強到了幾乎是被公認為最強人類,或者說,可以直接把幾乎給去掉。
如果說獅心公還能夠尚且讓人理解,讓人明白,尋常人類最頂尖天才所能夠達到的上限到底是什麽樣的。
那麽凱撒執政官,就是已經完全超過了他們理解的存在。
如果說,同屬於人類的神聖布裏尼亞的梅斯菲爾德教皇是憑借著自身的天資以及神的恩賜走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那麽,凱撒就是完全憑借著自身不可複製的奇跡,而成為了奇跡本身。
他隻要坐在這裏,就幾乎是整個王庭的支柱,其力量之可怖,甚至可以說,就算是放眼整個大陸,都屬於是終極威懾級別的存在。
後世人很難以想象,在當年那個人類還風雨飄搖的年代,這個怪物是怎麽憑借著一己之力就,挽大廈之將傾,將剛剛建立起來的聯邦庇護在自己麾下的。
若非是當年這位執政官成功的給初生的聯邦提供了足夠到位的保護,成功的爭取到了寶貴的成長空間,後邊聯邦的即位大公,甚至根本沒可能有成長起來的時間。
後世人很少知道的是,最開始伊貝爾聯邦其實很可能並不是以聯邦的形式存在的。
因為在後世人不了解的那個年代,作為九大城邦中唯一一個能夠拿得出手的人類強者,在幾個城邦已經因為相互之間的信任和背靠背的關係,能夠聯合成一個整體的時候……
九大城邦內部比起聯邦製,更加推崇的其實是帝製。
是的,凱撒就是他們認為的理應登上那個帝位的人。
後世人可能很難想象,按理來說,聯邦製對於諸位大公來說,其實更容易獲得更大的自主權,在自己的領地內也有更多的發展空間,且不用受到約束。
對於整個伊貝爾九城邦聯合體來說,聯邦不聯邦,對於伊貝爾的未來而言未必有好處,但對於執掌九大城邦的那些大公們來說,應該是更有好處的才對。
可為何會發展到這樣的情況,大多數人希望伊貝爾能走向帝製?
原因僅僅是因為凱撒。
沒有其他任何多餘的因素,就是因為當時帶頭操盤銀色護衛軍的人是凱撒。
當時在其他城邦出現了外敵來犯的時候,第一時間以盟友的身份支援的人是凱撒。
以一人之力,幾乎擊潰了熔爐堡矮人先鋒軍的人是凱撒。
……
太多太多的願意,為這個人爭取到了太多的身亡,伊貝爾聯邦曆史上如果存在有一個挽天傾之人,選出來的人必然會是他。
在那個動蕩的年代,以伊貝爾聯邦當年的情況來看,大多數人都希望能夠和凱撒有著更緊密的關係。
比如說,雙方之間成為一個利益趨同的整體,九大城邦都成為他庇護下的子民,這樣一來,緊密的聯係或許能夠換來凱撒更多的支持。
這樣離譜的選擇,放在後世,是很多人難以想象的。
凱爾完全有機會坐到這個位置上,可最終,他卻選擇了聯邦製。
是的……是這位聯邦執政官,主動放棄了地址,走向了聯邦製,並且向著所有人承諾,王權沒有永恒,帝製不利於伊貝爾的未來。
轉眼間,兩百多年過去,王庭的行宮到現在都沒有迎來第二任主人。
幾乎所有人都默契的將那些毫無源頭的想法壓製下去,執政官與幾位大公一起,默默的成為了整個聯邦背景中的一部分,以至於很多人完全忘記了,那個本應該屬於聯邦最有權勢的位子,是可以輪換的。
真要說沒人想,那是不可能的。
正是因為有人想過,所以才明白,那到底是個多麽難以觸及的位置。
也就沒有人去問凱爾,如果有人問凱爾,那麽凱爾腦海中估計第一個反應就是發笑。
在人聯體建立起來之前的那個年代,曾經存在著一個號稱將全球國家都聯合起來的官方組織。
在那個官方組織中,存在著五個綜合評定後最強的五個國家,一般他們被人稱之為五常。
然而,在那個舊時代的組織中,曾經出現過不止一位的試圖評選為第六常的國家。
總有一些國家會抱有莫名的幻想,認為那個位置是評選出來的。
可,那個位置的入門券,毫無疑問是要打出來的。
得打出氣魄,打出強勢,打出立國之本,才有機會進入這個門檻。
執政官的位置何嚐不是如此。
想坐在那個位置上?
沒關係。
九大公國的大公們,你能獲得半數大公的支持,就初步獲得了坐上那個位置的門檻。
但問題是……
誰來?
不要忘記了僅僅是英基蘭斯公國內部,獅心公正式確定下來了要開始選取新大公的流程,就已經將整個聯邦多鬨的雞飛狗跳了。
光是大公的位置都鬨出了這麽多事情,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呢?
為什麽在凱爾到來之前,獅心公遲遲都沒有正式開始大公之位的競爭?
是專門為了等凱爾嗎?
不,不是的。
是因為整個英基蘭斯公國裏,尚且還沒有出現一個能夠有一定機會去挑戰獅心公的後裔。
在這個人還沒有誕生之前,輕易開啟大公之位的繼承,那無疑是將整個英基蘭斯公國的未來放在火架上烤,更是對於聯邦的不負責。
那個攪動整個英基蘭斯公國的大魚,可以是分散出去的獅心家族中的任何一個人,甚至未必需要是獅心家族的人,反正還有聯姻這樣的手段,能夠同意了,未嚐沒有機會坐上那個位置。
可,沒實力就是沒實力。
就算讓你坐上去了,你也守不住,到時候留下一地爛泥,還不是得讓獅心公這些老人出來收場。
而執政官的位置……比大公更嚴重。
最簡單的一個理由。
身為輔佐文官,現在汗流浹背的他非常清楚,對於伊貝爾聯邦來說,需要一個能夠抵抗得了傳說中的那位梅斯菲爾德教皇的人。
如果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那就意味著在國與國之間的碰撞之中,伊貝爾聯邦的管理者將會直接麵臨來自梅斯菲爾德教皇的斬首攻擊。
就光是這麽一個樸素的原因,便把整個聯邦所有人都排除在外了。
現在,議事廳內一片寂靜。
凱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發,就這樣靜靜的看著遠方的天際,良久,他忽然笑出聲來:
“不要那麽緊張,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麽好,也沒有想象的那麽壞。”
凱撒沉穩的聲音傳來,明明隻是開口說了一句話,卻在這句話後,整個議事廳中好像氣氛就變得沒那麽凝重了。
正當他這樣說完的時候,議事廳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翅膀揮舞的聲音。
恐怖的氣浪在議事廳外的空地上瘋狂掃蕩,最終卻在吹到了議事廳的那一刻,瞬間化作了一陣清風。
眾人隱約能看到巨大的龍軀在外邊延展,瞬間就知道來者是王庭銀色護衛軍的龍騎團。
隻見一名全身著甲的騎士來到了議事廳中,毫無顧忌的直接走到了執政官麵前,低下頭來,低聲說了幾句。
執政官聞言,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說:“很好,這樣一來,我也能稍稍放心一些了。”
他轉過頭來看向眾人,起身站了起來,說:
“奧莉薇婭和她的學生就在那附近,有她在,不用太過擔心那邊的問題。
畢竟,那是奧莉薇婭,就算她現在距離恢複還差得很遠,但,拖延到相關支援抵達,也足夠了。”
眾人聞言,皆是狂喜。
“奧莉薇婭大人在那附近?”
“可是奧莉薇婭大人的傷勢還沒有恢複吧!”
“沒恢複又怎麽樣,畢竟那可是……”
“也對,畢竟那是曾經我們聯邦的驕傲啊。”
“最強的傳奇,也差點成為最年輕的半神……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情。”
“禁聲,這件事情也不是奧莉薇婭大人的過失。”
“我知道,沒人說是她的過失,隻是沒想到那些家夥竟然會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不堪回首的往事,現場裏一片寂靜,一陣有些發抖的聲音響起:
“釋懷不了,真的一點也沒辦法釋懷啊!幾乎是坑沒了我們一代的天驕,多少被我們寄予厚望的孩子,就這麽沒了。
他們還很年輕,本來有機會去見識一下我們看不到的山巔的風景,現在卻幾乎全部被坑殺在了那個地方。
連奧莉薇婭大人,最終都無法承受這樣的痛苦,選擇躲到英基蘭斯那邊,藏起來,讓時間來撫平創傷。”
現場一片沉寂,一時間,眾人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深沉。
畢竟當年的那次事情,所造成的惡劣後果,一直過去了這麽多年,都沒能填平。
“行了,已有的事情,沒有多說的必要,立足當下,展望未來,才是我們應該為後輩們做的。”
凱撒執政官的目光眺望向遙遠的天邊。
在那個方向,翻過群山,越過草原,沼澤上空有飛鳥橫渡,再往前,那更遙遠的方向,就是他們聚焦的所在——
格蘭瑟姆領。
“一定會趕上的,這一次,她不會再遲到了。”
……
【地點:伊貝爾聯邦北部·格蘭瑟姆領】
伊姆雷痛苦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在十字軍那名戰爭牧師的身前,單膝跪下,以騎士獻上衷心一般的姿態,在那位牧師身前,眼中滿是獲得了自由和解脫的光。
伊姆雷無法理解,努力的試圖將那貫穿了自己腹部的長槍給拔了出來。
好不容易在格蘭瑟姆侯爵的治療下,有了些許回複的身體,再次噴湧出殷紅的血液。
格蘭瑟姆侯爵身體微動了一下,最終歎了口氣,說:
“主教大人,給我這愚蠢的兒子一個痛快吧。”
“不,為人父母,愛子心切,何罪之有,無非就是因為羔羊們在地上的時間實在是太久太久了,總是會誤將神明的恩賜當做是司空見慣的東西。
不過沒關係……他們的路還有很長,我們還有很多的時間,讓它真正感悟到神的關懷,何至於在這裏殺死一個優秀的年輕人呢?”
那名戰爭牧師輕笑著說,轉頭抬起手來,一道神術靈光照耀在伊姆雷的身上。
但伊姆雷身上閃爍出一道血紅色的咒力,瞬間將戰爭牧師的神術攤開。
“入侵者……我還沒有淪落到,需要伱們來憐憫的程度。”
伊姆雷的聲音中飽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痛,那因為嘔血而分外猙獰的臉上,隱約能看到一種莫名複雜的情緒。
“就是因為有這樣倔強的年輕人,所以我們才會時刻感受到,這個世界還在運轉和變化著啊!”
那名戰爭牧師輕聲的說道,徑直走到了伊姆雷身前,穿戴者手甲的五指輕而易舉的捏住了伊姆雷的頭,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看著那充滿著憎恨目光的青年,他再次唉聲歎息,說:
“所以說,為什麽不願意信仰真正的正神,明明我們的神是如此的慈愛和關懷,賜予了我們一代又一代人走向未來的力量。
可是……為什麽這麽簡單的道理,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不明白呢?”
隨著腹部的鮮血不斷流出,伊姆雷的目光卻絲毫沒有看向眼前這位主教,而是一直定定的看著格蘭瑟姆侯爵所在的方向。
伊姆雷一字一頓的訴說著自己滿心的不可置信和不甘:
“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伊貝爾讓我們站起來,而父親您卻要重新跪下去?
為什麽?告訴我為什麽?”
回饋給伊姆雷的是一片沉默。
“是為了讓你能夠活下去哦,孩子,你們格蘭瑟姆家族是被神詛咒的一族。
你們曾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是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償還的慘痛罪孽。
從那一刻開始,你們的每一人家主都是充滿原罪的,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才能將纏繞在你們身上的詛咒給拔除。
而格蘭瑟姆領,就是你的父親為了彌補這種原罪,最終選擇了的結果,現在,你真的要辜負你父親為了保存格蘭瑟姆的血脈,而付出的巨大代價嗎?
孩子,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來回答這個問題。”
一口血痰直接啐在了那戰爭牧師主教的臉上,他也沒有動怒,隻是眼神中閃過了一絲失望:
“侵害你們安寧的我,確實應該被唾棄,但是隻要結果是正義的,那麽這份罪孽,就由我來背負吧!
告訴我,孩子,你要怎麽選,是否願意聆聽我主之教誨?”
“聽你M!”伊姆雷怒罵出聲。
主教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失落,低聲歎息著說:
“這可真是一個令人遺憾的結局,不過,格蘭瑟姆大人的付出應當獲得指的回饋的原諒。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感激吧,如果不是你有一個慈愛的父親,現在你已經死了。”
一道神術光輝沿著他的手指不斷匯聚到伊姆雷的身體裏,很快那被貫穿的身體就被神術的力量修複。
沒過多久,他的身體就基本恢複得半差不差了。
正當他想要多說些什麽的時候,忽然一股直入骨髓一般的冷意,激活了他的身體反應。
他下意識地想要多說些什麽,卻被一道衝擊給硬生生的震飛。
等到他回過神定睛一看的時候,一名背生雙翼的翼人族神選者不知道何時已經攔在了那名戰爭主教的身前。
奧莉薇婭,這位埃蘭娜的老師,現在滿是怒容。
她冷酷的揮舞著手中的利刃,那如同流光一般的利刃瞬間變換了方向,宛若一道銀色的流蘇從半空中劃過。
那名翼人族神選者吃痛的後退了一步,作弊和半邊翅膀瞬間在這股蓬勃的力量下被撕成碎片。
漫天飄散的沾血羽毛看上去猙獰而又美麗。
而此時,那名翼人族神選者已經悄無聲息的帶著戰爭牧師主教,以及格蘭瑟姆侯爵,離開了戰鬥現場。
奧莉薇婭正準備出擊,卻發現城牆外邊傳來了一陣恐怖的轟鳴聲。
在那一聲爆炸聲中,塗上了禁魔石鍍層的城牆被人用蠻力轟碎。
方才那名手臂與羽翼紛紛斷裂的翼人神選一臉陰沉的站在那破碎的城牆處。
在他身後,一陣陣悲鳴聲傳來,一群衣衫襤褸、身體腐爛的人群支撐著支離破碎的屏障,緩緩從【啟明星】被引爆後的坑洞中爬了出來。
那一道道屏障在匯聚以後,迅速的連接成一個整體,並入到了前方神選者的身體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神選者身體氣息的不斷壯大。
“麻煩……”
奧莉薇婭看了一眼已經被一群身體扭曲的“生物”暴力破壞掉了的城牆的一角,身體微微一閃,直接將昏迷過去了的伊姆雷甩到了一旁的角落之中。
然後,她的身體再次模糊整個人便出現在了天空之中。
“又是神選者加祈並者軍團的組合……你們還真是喜歡玩這一套。”
有著祈並者軍團加持後了的神選者,隻要不主動離開祈並者軍團力量覆蓋的範圍,所能夠生成的屏障強度之高,可以說是打不爛的龜殼。
奧莉薇婭剛才本來是直接打算乾掉那名戰爭牧師主教的,但是因為翼人族神選主動擋槍,最終沒能完成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