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

一名老法師激動的說，多年來一直在學術派中穩紮穩打，依靠的一手熬鷹戰術，終於用那一點點天賦和大量的時間熬出了個雨過天晴。

眼看著再進一步無望，老法師也打算將自己未來發展的方向從純理論，稍稍偏斜到實戰之中。

但是奈何，可能是這些年憋在學院裏，除了教導學生外，幾乎沒怎麽動作的緣故，他現在的戰鬥經驗好像有點不太夠用了。

倒不是說老法師他打不過那些新晉的小萌新，多年來積累的地下城經驗，還不至於讓他一個積年老鬼這麽菜。

走到這一步，誰當年還不是個天才了？

但是，比起同齡人中那些更天才的，為了追上他們的腳步，而不得不投入更多的精力放在法術研究上的他，戰鬥經驗相較於那批人確實是有落後的跡象了。

眼看著現在法術上陷入了瓶頸，遲遲不能突破，偶爾和那些老朋友們以法術會友，各種法術技巧什麽的倒是信手拈來，但打起來時，就差的那點戰鬥技巧，卻又讓他遲遲沒能獲得勝利。

這種事情，倔強一生的老法師怎麽能夠接受，於是打算苦練一下戰鬥技巧……

然後發現，你就算苦練了也沒有用，你在苦練戰鬥技巧，你的老朋友們也在苦練，甚至人家能一邊在地下城中狂轟濫炸，一邊還在推進自己的法術研究。

這可把老法師羨慕壞了。

眼看著越來越沒有打贏他們的希望了，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嗨呀，好氣啊！

無法忍受！

無論用什麽辦法，隻要是足夠合理的，那隻要能贏，稍稍耍一些小手段，也……沒什麽問題對吧？

比如說我打不贏你，我就找一個比你更天才甚至算得上是常人無法理解的怪物，用他的技術成果，來找回一個贏麵，這總沒問題吧？

刑嗎？

當然行啊！

“如果凱爾殿下您能同意，那就再好不過了，現在王庭那邊有很多剛踏上法師之路的年輕人們，對於您開創出的戰法師還是很有興趣的。”

老法師的苦瓜臉終於忍不住舒展開來，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悄然浮現。

巴特利特君主頗為無奈的說：“韋內斯，你也是學院派的老人了，說話能不能多帶點真誠，你不就是想用凱爾的針對性法術來打你老朋友嗎？

如果他沒怎麽了解現在戰法師的動向，確實有可能會被你陰到。”

“那不就得了，我又不求一直壓製他，贏了一次就夠了。”老法師韋內斯滿不在乎的說。

巴特利特君主頭痛的捏了捏眉心，表情有些尷尬：

“問題是你想打的那家夥，他前段時間也來和我說這件事，表示希望王庭這邊快速開通轉職的渠道。”

韋內斯氣的鼻子都歪了，破口大罵道：“那家夥怎麽這麽像聞到了味的豺狼，這麽快就跑過來了！他是不是針對我！”

巴特利特心中嘀咕了一句：「你還真猜對了，人家跑來找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什麽時候能開通戰法師的轉職，如果不儘快轉職，韋內斯那家夥一定又會想什麽歪腦筋’！」

當然，巴特利特也就是在心中想想，並沒有將事情說出來。

畢竟說出來了，怕是私底下兩人又要放棄法術來近身肉搏了。

這倆家夥也沒有成為魔法君主，壽命自然是比不上自己，這一大把年紀了，還玩年輕時候拳腳互毆那一套，他擔心自己一個不留神，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哦不對，雖然自己年紀比較大，但還是一頭黑發，反而是年紀小的兩人，已經頭發花白了。

……

用餐結束後，凱爾在大致和幾人商討了關於戰法師未來轉職的一些相關推廣和鋪開事項。

確定了最終的大體流程後，幾名法師心滿意足的點頭稱是，沒有再多耽誤他時間，找了個想要出去逛逛提坦城的理由，就直接離開了。

他的目光終於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巴特利特大人，請。”

巴特利特聞言，起身在凱爾的迎接下，上了馬車。

前方的馬兒發出一聲嘶鳴，馬蹄鐵碰撞地麵的聲音中，馬車朝著前方名為領主府，實為城堡群的建築奔赴去。

“現在稍稍有了一點職業者該有的謹慎了。”

馬車上，巴特利特感慨著說：

“不過也不能怪你，在你這樣的年紀，絕大多數人才剛度過職業者的起步階段，不像是你，這麽短時間裏，就已經站在別人的終點線上了。”

“也是權宜之計，現在太多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如果可以，我肯定想多保留一點隱私。”

不知曉領域展現出來後具體情況的人，自然是不會理解兩人之間的對話。

但對於都是從這一階段過來的凱爾和巴特利特來說，這些談話的內容都心照不宣。

很顯然，在一傳送來提坦城的時候後，巴特利特君主就已經感覺到了彌漫在提坦城周邊的一股隱晦的力量。

這種力量名為領域，目的是為了將一切不利於自己的場合全部推翻，重新建立起對於自己來說絕對有力的場域的大殺器。

隻不過巴特利特對於凱爾能如此熟練的使用領域功效，多少還是有些新奇的。

但巴特利特也沒有多問，果斷的轉移了話題，說：“今天的菜肴味道還不錯，不過這種做法和味道……

你果然和傳言中說的那般，與不死者們來往非常密切呢。”

“也無所謂密切不密切，大家都是相互需要，所以既然雙方之間都沒有相看兩厭，那就湊合在一起，看看怎麽在這樣一個亂世中謀取到一方的安靜。”

“你小子，人小鬼大，想你這個年紀，多去想想詩與遠方會更合適，再不濟，多整一點這樣的廚師，看看能不能到王都那邊去，開個中檔左右的店。

可以的話價格別訂太貴，我怕我吃不起，沒準這生意能做得好的話，以後還可以將酒店開到別的國度去。”

凱爾搖了搖頭：“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這些相關沒事的製作技巧與理念來源於不死者，用別人的東西，去謀求一方富貴，我還沒有這樣的閒情逸致。

當然，也許還是因為這其中隱藏的利益還不夠巨大，至少沒有巨大到會讓我無比動心的地步，畢竟，中高端餐飲，並不是我想開就能夠開的成功的。”

“我倒是覺得挺好吃的。”

巴特利特笑著說：“不死者們的美食，比起某些產地特殊的美食，顯然會更得我喜歡。”

凱爾心中暗自嘀咕，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在這種資源異常豐富的世界，想要發展出大量美食，按照常理來說應該還挺容易的。

但或許正是因為可以直接用來飽腹的東西太多，反而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到了原生文明美食的正常發展進程。

畢竟，前世自己在人聯體中的故鄉，之所以會擁有數量如此之多且繁雜的菜係，一方麵是地大物博的影響，另一方麵卻是大量人口所帶來的食物產出不足的影響。

在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裏，想要吃飽，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而正是因為沒那麽容易飽腹，使得前世自己所在的文明，會竭儘全力的將能夠充當食物的東西發揮出本來的風味來。

這對於資源更複雜的神華大陸居民來說，顯然還是難以想象的。

或許是因為能吃的東西遠超原來的人聯體，以至於這個世界的人對於食物的抗風險能力不太足。

與反反複複經曆“歲大饑，人相食”的悲慘歲月，是很難磨礪出這樣一個對於食物有著虔誠信仰的特殊文化體係的。

或許也正是因為根植於這種文化體係之上，成功盛開出了名為美食的花。

巴特利特對於凱爾領主府廚師製作出來的菜肴百般讚賞，可凱爾卻依舊打定了主意，沒有想要借助著自己同胞們的這份本領，將餐廳發揚光大。

“巴特利特大人，我對於花了錢聘請來的廚師們的做菜水準肯定是滿意的，也對於來來自裳禔亞神國的特殊美食會有濃厚的興趣。”

提起這件事情，凱爾就是一陣搖頭歎息：“但是事實是，在很大程度上，一家中高檔次以上的餐廳能夠建立起來，需要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

凱爾認真的看著這位對於人聯體美食讚不絕口的魔法君主，表情嚴肅的說：

“巴特利特大人，蘭開斯特的發家史實在是太短了，如果僅僅是從味道的角度來考慮，我根本不用將太多的心思放在這上麵。

我對於裳禔亞的子民所帶來的食物理念的革新，還是相當認同的，可是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並不單純的依據實力來進行判斷。

縱觀整個伊貝爾聯邦，能夠在多個地方開展中高端餐飲的品牌，他們都內置有一套完整的邏輯，而並不僅僅是因為味道。”

凱爾來到神華大陸也已經有很多年了，對於這個大陸的規則也比以前了解得多了。

按理來說伊貝爾聯邦已經將精靈一族打得“熱愛和平”了起來，正常情況下，沒有直接從根本上斷掉精靈一族的文字傳承都不錯了，哪裏還輪得到高等精靈語在聯邦內暢通無阻？

可實際上就是，至高森林雖然越發衰落了，但是他們的藝術品和高等精靈語，在伊貝爾聯邦內部卻廣受支持與好評。

凱爾十分清楚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伊貝爾聯邦在這個時代已經算得上是最前排的國度了，實力是毋庸置疑的強大的。

可是……還不夠強。

就算是現在精靈一族已經丟失了絕大部分的飛地，就算是精靈一族的核心戰鬥力已經被伊貝爾聯邦反複按在地下摩擦，就算是前任精靈女王都被獅心公砍下了腦袋……

可無論是伊貝爾聯邦民間還是聯邦的貴族們，對於精靈的藝術品以及他們的高等精靈語，還是保有著相當程度的憧憬的。

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精靈一族曾經在曆史上取得過紀元霸主的稱謂，以無匹的力量碾壓了那個時代。

伊貝爾聯邦很強，但還不夠強。

在伊貝爾聯邦代表著人類取得大陸霸主地位之前，文化上的很多東西，內外部都不太買賬。

簡而言之，如果你想站在別國人麵前大聲說話，就必須要想儘一切辦法來證明你自己的實力。

君不見龍類作為上上個紀元的霸主，按理來說完全能夠被稱之為大陸上平均單體實力最強的種族之一。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族群，不僅沒有辦法保護自身的話語權，甚至還成了絕大多數民間讀物裏，被當作是反派來看待的象征。

“邪龍”、“惡龍”之類的稱呼在各種話本裏多了去了。

以至於人們現在想到了龍類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隨時準備發起進行。

曾經如此強大的龍類都淪陷到了這樣的地步，更遑論其他。

也就是精靈們剛剛從紀元霸主的舞台上落了下來，還沒有來得及揭開那層血肉模糊的殘軀，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讓其文化在大陸上依舊具有極高的地位。

這樣的事情同樣也出現在餐飲行業。

所以凱爾再次強調了一遍。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

巴特利特君主笑著說道：“對於像我這樣的平民百姓，食物這種東西最重要的是能吃飽，如果在能吃飽的基礎上，能夠做的好吃，那就足夠了。”

“對於我來說也是如此，但是奈何有的時候，來自至高森林的特色水果拚盤，來自熔爐堡的烈酒，來自神聖布裏尼亞的那些所謂供奉給神祇的祭祀料理，在上層接待賓客之中會更加盛行。”

“確實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有的人還會講這些東西奉為無上美味，好像他們隻要吃了這些東西，就會和其他人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但對於我這種已經在神聖布裏尼亞呆了很多年的老人家來說，他們奉為圭臬的那些東西，使我並不那麽喜歡，甚至可以說是吃吐了的東西。

我不喜歡聽他們來說那些祭祀神祇的美食到底有這個什麽樣的來源，我隻知道我在吃這些東西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在那噴灑了熏香的神殿之中一般。

僅僅隻有熏香的味道，而嚐不到多少食物的味，東西不僅已經冷了，每一份的量還很少，好吃嗎？能吃飽嗎？”

看著巴特利特君主一臉不爽的表情，凱爾忽然覺得這位君主多了一點真實感。

不是虛無縹緲的普通法師眼中近乎完美的“魔法君主”的刻板印象，更不是某種簡簡單單的代表力量與破壞的符號。

歸根結底，巴特利特君主同樣有自己的想法、喜好，甚至不隻是美食，在提及盧修斯老師的時候，隱約還能感受到巴特利特君主對於盧修斯老師夜戰風情街魔物娘的行為的鄙夷……

以及一點淡不可查的羨慕嫉妒恨。

“果然，我還是希望一些能夠以酒足飯飽為核心目的的中高端餐飲能夠更為擴大，將那些除了精致外毫無意義的垃圾餐飲牌子給掃個一乾二淨。

這大概就是我為什麽一定回來的原因，我要將那些虛偽而又無用擺拍道具，全部變成我所喜歡的樣子。”

巴特利特並沒有說什麽偉光正的話，僅僅隻是單純的表現出了他對於這些並不能夠滿足他核心需要的高檔餐廳的一種鄙視和不滿。

“確實如您所說的，如果真想要讓自己的文化符號徹底取代掉那些我們看不順眼的東西，其實也有兩條道路來選。”

巴特利特的嘴角微微上揚，聲音似乎也變得愉悅了幾分，哼了一聲後說道：

“哦？你覺得有什麽樣的方法可以讓這樣的事情實現嗯？”

凱爾瞥了一眼這位臉上帶著些許玩味笑容的魔法君主，搖了搖頭說：

“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嗎？”

“說說？”

“第一種，要麽是通過積年累月的品牌經營，以及下沉到當地挖掘中高端餐飲主流對標人群市場，通過時間積累與持續性投資，在當地形成味覺記憶，這樣一來，你就會徹底得到他們的認可。”

巴特利特搖了搖頭，說：“這樣的說法是建立在沒有外部衝突的情況下，真實的商業競爭，一定會有大量的人來乾涉你，阻止你搶奪他們本來已經穩固下來的市場。

就算你能憑借著自己更好的料理與口碑，在當地留了下來，也很容易遭遇到無緣由的暗算。

尤其是食品行業，隨便編造一個你們廚房人員，在日常你們清晰蔬菜水果和肉類的盆子裏拉屎撒尿，理智的人第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假的，但隻要外邊有風吹一吹，那麽是不是假的都不重要了。

畢竟……屎盆子已經扣到你頭上來了。”

凱爾點了點頭說：“是這樣的，一旦外部環境陷入了全麵的劣勢，那我們就勢必會遭遇對手的圍剿。

我們本身就屬於過江龍，在別人的地盤上被圍剿，那可一點也不好受，被扒了一層皮都是輕的，嚴重一點的，很可能就直接當場暴斃，被別人分食了。”

巴特利特點頭，笑著說：“所以呢，第二種方法你又是如何選擇的？”

凱爾沉默片刻，最後無奈輕笑著說：“事實上，另一種方法會更難，但是如果成功了，那麽幾乎就是一勞永逸了。”

“比如？”

“等什麽時候伊貝爾聯邦成為這個世界最強的國度，沒有之一，等什麽時候人類紀元徹底開啟，其他種族都要因此退避三舍……

到了那時候，這種單純擴張模式就完全沒有必要了，別說是這個東西好不好吃了，真到了那個時候，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屎他們都會有人說真香。”

“哈哈哈……好！說的好！我就知道你小子會給我驚喜！”巴特利特拍手狂笑。

凱爾輕哼了一聲，接著說：“巴特利特大人，不用特意這樣試探我，現在這個地方是在我的領地，周圍你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我的人。

像是這種話，直白的說明了就好了。”

凱爾揉了揉眉心。

和這種老狐狸說話就是費工夫。

一開始他在引導凱爾說話的時候，凱爾還沒第一時間察覺到問題所在，還真的以為巴特利特君主是在說自己喜歡吃魔改版鬆鼠桂魚的事情。

可是現在回過頭去細細品味，就會發現事情遠不像自己想的這麽簡單。

這話裏的意思，顯然是想試探一下凱爾對於某些敵國的東西，是抱有什麽樣的態度。

美食？

美食僅僅隻是一個代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