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但黑夜下的消息卻如同一道驚雷傳遍了整個王都。
所有大勢力的耳邊都在念叨同一個名字——
凱爾·d·海洛尹絲!
這個名字伴隨著獅心公對凱爾的認可,並允許他參與到公國繼承之位上的消息,瞬間席卷了整個王都。
可以預料的是,這件事情並不會這麽快停息下來,這是獅心公第一次真正開口,允許公國的候選人們真正開始競爭英基蘭斯未來的權利。
而作為親自引導了獅心公做出這一決定的人,那位海洛尹絲男爵,注定將要成為各大勢力重點的對象,其所獲得的名聲甚至還要在很多已經經營了許久的獅心家族後裔之上。
畢竟千言萬語比不上獅心公的一句認可,英基蘭斯,終究是那位大公的英基蘭斯,這一點,在後繼者超越了他們的家主之前,是不會有任何變化的。
……
地母神教會,樞機主教特圖手中握著鵝毛筆,一字一句的記錄著前段時間不死者在蘭開斯特的諸多表現。
他看向一旁的魔法信函,上麵記載著今天城堡內發生的事情。
沒想到那個孩子竟然直接踏入了公國的內亂之中嗎?也好,這些年教會低調太久了,讓很多人已經忘記了,誰才是真正掌握發言權的人。
隻是特圖的目光情不自禁的看向遠方,在那個方向,有著真正意義上的大漩渦。
那漩渦深處隱藏著各種不可名狀,是掌握著大陸至高力量的神靈們相互糾纏的領域,那個地方叫神聖布裏尼亞教皇國。
包括地母神教會在內的一眾正教的教會總部,幾乎都設立在教皇國。
最近正是多事之秋,教會總部那邊情況越發詭異,作為教會高層的特圖,對此也是安不下心來。
由12個正教會組成的教會聯盟,主宰著神聖布裏尼亞教皇國的一切事項,這個聯合機構被稱為聖堂,幾乎算得上是人類國度神權力量的極致體現。
而主宰著聖堂的秩序者,便是這個龐大無比的地上神國真正意義上的控製者,其名為教皇梅斯菲爾德。
其實從各大教會的職位上,教宗和教皇之間本來就沒有明確的地位差別,僅僅隻是各個不同教派對於自己教會最高掌舵者的稱呼差異罷了。
但梅斯菲爾德不同,作為洛山達教會的教皇,他身上擁有著驚為天人的四神恩賜。
這使得的梅斯菲爾德在四個正神教會中,有著遠超常人的聲望,再加上他本身聖堂之主的身份,隱約讓這人擁有著淩駕於以往尋常聖堂主管者的地位。
得到無數信徒認可的、名為信任的堅石王座,硬生生給教皇這個稱謂鍍上了一層額外的光環。
從300多年前,他從混亂之中接過了信仰崩塌的教皇國,開始執掌神聖布裏尼亞後,已經病根深重的神聖布裏尼亞,竟硬生生的扭轉了本身的頹勢,逐漸恢複到往日的盛況。
….
也因此,在如今的教皇國,流傳著這樣一句話——
梅斯菲爾德不因教皇之位而榮耀,教皇之位卻因梅斯菲爾德而平添光彩!
這對於一位教會的領袖而言,是何等高的稱讚。
按理來說,有這樣一位堅實可靠的領袖,在前方為正神們引導人世間的秩序,特圖不應該感到忐忑。
但這些年來,真正代表著人類國度秩序的是尹貝爾聯邦,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中心,對於重新恢複了秩序的神聖布裏尼亞教皇國而言,雙方之間隱約產生了新的矛盾。
對於向來愛好和平的地母神教會而言,這並不是一個讓他們喜歡的事情。
他們更喜歡田園牧歌的風光,喜歡那稻田裏麥穗的
香氣,喜歡開展一些讓土地更加肥沃、良種更加優質、食物更加美味的研究。
對於那些踐踏糧食、毀滅土地的行為,他們則會予以嚴厲的製裁,這也是地母神教會中會擁有如此多的德魯尹的原因。
可現在,特圖明顯感覺到,兩個大陸頂尖勢力之間的矛盾開始變得尖銳了起來。
他看向魔法信函上記載的關於凱爾的相關事項,嘴角露出了些許笑容:
「小凱爾喲,雖然有所預料,但沒想到你竟然這麽快就得到了獅心公的承認。
地母神教會並不需要依靠神聖布裏尼亞的威望來維持教會的穩定,如果真有人打擾了我們田園牧歌的生活,我也不介意用這木杖掀開他的腦袋。」
特圖對於凱爾是務必的,畢竟比起自己,凱爾才是最直接接觸不死者的人,而且就情況來看,不死者們對於凱爾的認同度比他想象中的要高。
以至於特圖對於凱爾,也是另眼相看。
至於教會內部商討後確定的「不乾涉不死者們的選擇,來去自由」的說法,該怎麽說呢?
不乾涉歸不乾涉,你要說地母神的牧師們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不不死者?開什麽玩笑,他們終究是女神的子民。
「女神將不死者投放到蘭開斯特,必然有她的深意。
神的意思我不知曉,但我會親自去判定,會用雙眼去評價不死者們到底值不值得投資,凱爾你又值不值得信任。
如果兩國之間真的爆發了不義之戰,梅斯菲爾德冕下,到那時候您真的能夠承擔起,這戰爭之下的累累屍骨嗎?」
特圖不知道,但這不阻攔他按照自家教宗的意思,提前在英基蘭斯公國布局。
想到這裏,這位已經活了上百年的老人眯了眯眼,眼縫裏透露出凜然殺機。
作為傾聽梅斯菲爾德教皇的故事成長起來的一代教會高層,雖然分屬於不同的正神麾下,但特圖始終覺得,那位對待信徒慈愛的梅斯菲爾德,不應該是那種踐踏生命的惡徒。
他不禁想到了其他的正神教會,第一時間將懷疑甩到了他們身上。
….
就算是梅斯菲爾德,也不可能完全拒絕其他教會給出的意見和建議。
當年聖山上的那一把火,差點燒掉神聖布裏尼亞教皇國一半的根基,現在想想,恐怕那些後進的教會高層,心底裏也在渴望著重新奪回神聖布裏尼亞在人類之中的核心地位吧!
舊的人類中樞和新的人類中樞之間的衝突……你真要我選,我選擇被女神認可的那群人。
他不禁想起了在豐收祭典上,那群或唱或笑的不死者們,雖然那群人的名字奇奇怪怪,但那個快樂的笑容……
不是騙人的!
凱爾啊,你會成為破局的關鍵嗎?
……
坎貝爾伯爵家宅,伴隨著一陣器皿破碎聲,此時坎貝爾伯爵臉上黑的發慌。
「海洛尹斯!海洛尹斯!你怎麽敢的,你怎麽敢的啊!」
他發出憤怒的吼聲!這樣一個和自己敵對的家夥參與到了大公之位的繼承之中,想都不用想,接下來自己將會是主要的打擊對象。
更可惡的是,當他站到這個舞台上的時候,沒有合情合理的依據,自己甚至連暗中對他下手的辦法都不可以使用。
先別說現在獅心公還在,就算獅心公退位了,自己還未必能夠活得過家主,正是因為身處於這個家族,他才更加清楚獅心公到底是個多可怕的存在。
200多年了,尹貝爾聯邦建立200多年,有資格站在獅心公麵前,讓他提起興致來的強者多嗎?
額……確實還
挺多的。
比如說從來沒有贏過家主的其他幾個公國的大公。
比如說那位坐在黃金王座上的凱撒執政官。
比如說神聖布裏尼亞的那位梅斯菲爾德。
再比如說至高森林的精靈王以及上一任被獅心公砍掉頭的前任精靈女王。
……
好吧,事情也不能這樣算,自己在那些大陸頂尖強者麵前,和一腳就可以被踩死的螻蟻也沒有明顯的區別。
事實證明,所謂的貴族氣度,能夠維持的前提就是自己還不夠憤怒,至少現在在房間裏宣泄怒火的坎貝爾伯爵,絲毫看不出此前他在貝爾納男爵麵前,那從容不迫的模樣。
他的視線看向身旁那位紅著眼的較弱半精靈***,似乎是被坎貝爾伯爵此時的暴虐嚇到,戰戰兢兢的在一旁不敢出聲,眼淚都快落下來了。
這個女人正是貝爾納男爵的夫人。
在被貝爾納送給坎貝爾伯爵後,她從一開始的痛苦和糾結,到被反複把玩、掌控和駕馭後的滿心不情願,後來逐漸習慣了包容伯爵的暴虐,再到最後,心裏隻有對貝爾納的憎恨,在馳騁的時候,心中甚至生出了報複的快樂。
後來她已經記不起自己最開始到底對坎貝爾伯爵是什麽樣的心情,貝爾納毀掉了她對家的期待,現在她在另一個男人身上體驗到了溫暖,哪怕這種溫暖隻在支配的時候會出現。
….
但無論如何,當那個孩子降臨於世的時候,男爵夫人的心中是滿心歡喜的,就好像自己和那個男人之間有了新的羈絆,連帶著現在,她也越發卷戀留在坎貝爾伯爵身邊的時光。
但是這一切都被摧毀了。
雖然在漫長的pua之中,讓這位男爵夫人逐漸喪失了理智,但她也不是傻子,自己的孩子某種意義上就是曾經她和坎貝爾伯爵之間關係的籌碼。
現在籌碼沒了,這些年對她比以前好上不少的坎貝爾伯爵,最近脾氣又大上了不少。
明明失去了孩子她心中也很痛苦,在被施虐的時候,卻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以前的那段時光,下意識的她腿抖了一下,口水流了下來。
「你過來!」
可能是嫌這個女人太呱噪,坎貝爾伯爵不耐煩的把她甩到了桌子底下。
良久,眼神渾濁的男爵夫人抬起了頭,畏懼的看著這個男人。
「現在佛羅倫薩商會已經沒有人主持了,隻剩下你女兒一人。
這樣,明天你把她帶到這裏來,我和她好好商量一下佛羅倫薩商會未來的歸屬和發展方向。」
男爵夫人愣了一下,片刻後震驚的抬起了頭,不可思議的看向這個男人,有些慌亂的說:
「那是我的女兒!」
坎貝爾伯爵愣了一下,表情莫名的看著這個女人,這家夥腦子裏是被汙濁給塞滿了嗎?怎麽什麽事情都可以往這個東西上想?
但是片刻後,他又想起此前去教會禮拜的時候驚鴻一瞥看到的薩克的夫人。
不愧是身上流著精靈血統的女孩,要是平時他倒是無所謂,隻是現在看向了男爵夫人,眼神中忽然閃過一個微妙的念頭。
「薩克已經死了,你女兒以後在商會沒有任何依靠了。」
坎貝爾伯爵輕輕撫摸著下方這女人的頭發,冷聲說道:
「現在商會內部因為失去了精神支柱,諸多負責人對於商會的未來已經沒有期望了。
如果沒有外力的乾涉,接下來佛羅倫薩商會將會很快的被吞並,那些豪商欺負弱小可是有一手的,貝爾納夫人,你也不希望你的女兒受到欺負吧?」
伴隨著坎貝爾伯爵的撫摸,男爵夫人露出了溫順
的表情,眼神中閃過一絲掙紮,一番吞吞吐吐後,她終於張開口說:
「她這段時間很傷心,你……不要太欺負她。」
「你放心,佛羅倫薩商會在我手中還有其他的用途,我不會讓它落到別人手裏的。」
貝爾伯爵鄭重的給出承諾,眼中閃過隱晦的得色。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這世間有很多事情並不是像他想的那樣,能夠絕對掌控在手中的。
若是一切都能把控在手中,王朝末路這種事情也不會出現了。
……
查爾斯家宅內。
雷哲伯爵沉默不語,思索著今天和獅心公之間的聊天。
….
不自覺的他就想起之前,在城堡中見到凱爾的場景。
他冷哼了一聲:果然是不潔的魅魔,那股天然的影響他人心神的力量,哪怕沒有惡意,還是如此的惡心。
在書房內陪同著雷哲伯爵的哈裏猶豫了一下,說:「父親,凱爾是個不錯的人,為何你要對他有這麽大的意見?」
雷哲伯爵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冷哼了一聲,說:
「哈裏,你要記住你體內流著獅心的血,這血統中蘊含著的力量代表著過去多年,我們獅心家族和無數人類仇敵之間的血與淚。
尹貝爾聯邦花了多少年才從絕境一般的環境中崛起,超越神聖布裏尼亞教皇國,超越其他異族國度。
你要知道,獅心之力是被人類控製的力量,本質上和獅鷲已經沒有了聯係,更不會影響到我們人類血統的傳承,可是其他種族不一樣,尤其是深淵。」
提起深淵這個詞匯時,雷哲伯爵眼中滿是陰霾,說:「不要忘記了,大陸諸多國家花了多少年的時間,才將惡魔們趕回無底深淵。
就算凱爾能保證自己不受深淵的影響,他能保證自己的後裔不受深淵的影響嗎?
我可以接受他成為一名貴族,如果他老老實實放棄自己的領地,回到公國來,查爾斯家族養得起一個閒人。
他要是覺得爵位太低,容易受到他人歧視,我會想儘辦法幫他運營出一個子爵來。
如果有人敢當著我的麵多說他幾句不是,我自然會去給他討回一個公道。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不能去染指權力中樞,必須要保證英基蘭斯公國上層決策者的純淨性,哪怕容忍坎貝爾那樣的蠢貨,也沒有關係,
畢竟就算他再胡鬨,屁股也是坐在公國這邊的,還有家主可以製衡他。」
聽到父親說的話,哈裏好像明白了自家父親對凱爾的態度。
「原來父親你也沒有這麽討厭凱爾呀。」哈裏小聲說道,「我也覺得凱爾堂弟比其他貴族交流起來要讓人舒心的多了。」
「他倒是長了一張好臉蛋。」雷哲伯爵語氣有些怪異,片刻後說,「這也正常,畢竟他體內還留著我獅心家族的血。」
哈裏反駁道:「父親大人你清醒一點,凱爾長成的樣子顯然和我們家族沒有太多關係。」
雷哲勃然大怒,一手杖敲在哈裏的腿上,說:
「安東尼年輕的時候也是名傳王都的美男子,我這樣說有什麽問題嗎?」
說著說著,他沉默了下來,再次抬起頭的時候臉色已經變得異常肅穆:
「哈裏,唯獨凱爾他不一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可以允許你和他多做交流,但是你要時刻抱有警惕,深淵可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家夥。
現在他的情況比有資格稱霸一方的邊境領主還要麻煩,他已經卷入到公國繼承之戰中。
….
此前我本來沒有太多想針對他的想法,
他們誰想去繼承公國,無所謂,我隻需要完成家主安排我的任務,梳理好公國內的經濟就行。
但現在不一樣,如果凱爾想要下場參與競爭,那麽很抱歉,從現在開始,我們就真的是敵人了。」
哈裏表情微變,低聲道:「父親大人,您打算親自下場參與了?」
哈裏是知曉自己父親此前是不願意參與到這樣的行動之中的,但是現在顯然因為凱爾的入場,他真的要行動起來了。
念及此,他臉上不禁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凱爾堂弟啊,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父親大人,他是真的開始把你當成對手了!
……
當然,不隻是這些相關的人員躁動了起來,在一處大樓內,一場激烈的辯駁,正在悄然展開。
「我早就和你們說過,不要老是想著下場參與這些事情,現在可好,海洛尹斯男爵是真的入場了,這場鬨劇,我看你們該怎麽收場!」
一名老貴族手杖不停的敲擊著地麵,顯現出他心中的焦躁不安。
站在對麵的一名相較年輕一些的貴族,臉上也是一陣煩悶。
不滿的拍了下桌子,說:「你說這種事情,我們怎麽知道,而且我們之前處理的方式全都是在規則內的,就算……就算他未來成為了第二任獅心公,也未必能夠把我們全拉下水。」
其他幾名打從一開始就堅定立場的老貴族也不說什麽,反正這事情也波及不到他們身上。
他們手下的情報人員偷偷從那群不死者身上了解了不少情報,對於海洛尹絲男爵的態度自然也是慎之又慎。
隻要比爾這個剛加進來沒幾年的家夥,才會這麽輕而易舉的被坎貝爾伯爵那邊動搖。
說起來,那些不死者們倒是提起了不少來自神國的有意思的詞匯,其中有一個能夠很好的形容他們現在的心情,叫什麽來著?
哦對,樂子人!
這詞聽得新穎,不愧是來自神國的詞匯,當真是生動形象。
現在老貴族們也覺得自己沒有參與,看著同僚吃虧的表情,突然感受到了樂子人的真諦。
「先說好你們乾的那些事情,我沒有證據也不會說什麽,但是我可是一開始就持反對意見的。」
「對的,本來貴族評議會就應該保持中立態度,不要下場參與,坎貝爾伯爵又如何?拒絕了他又怎麽樣?不幫他是本分,再怎樣也不會影響我們的地位。」
「比爾,你還是不夠穩重,隻要我們還坐在貴族評議會的位置上,就不會有人動搖我們的地位,我在評議會工作了這麽多年,早就明白了,必須要沉住心、紮下根,才能風吹不倒,你要學會反思。」
「現在說什麽都沒用,還是要儘快平息前段時間鬨出的亂局,比爾,這件事情之前是你惹下來的,你要想辦法把事情平息下來。
….
現在情況已經變了,維爾斯那個蠢貨死的好,還有薩克,也不知道坎貝爾伯爵那邊到底給了他多少的好處,讓他願意親自下場來分擔火力……」
聽見老貴族們說出的話,一個詞匯讓比爾子爵眼中突然閃過了一絲光芒。
你要說海洛尹斯男爵依舊隻是一名邊境領主,那他就算招惹了,也不會有多少畏懼,了不得就是這輩子都窩在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