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太回去後,讓傭人把她推到書桌前。
老太太雖然嘴不能說,但是她能顫抖的拿起筆去寫字。
她把心裡對沈麗的不滿,對兒子的怨言,勸她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全都寫下來,洋洋灑灑的寫了半篇,最後做了結語。
——江墨沉就不應該娶蘇凝雪,她帶壞了一大家子人!
……
王淑珍最近太忙,距離上次看完母親,已經過去一個多月。
這回她來之前托了大院裡李國強母親的關係,在醫院給老太太聯係了一位治療中風的大夫,去王家給她紮針試一試療效。
王老太太大概也感受到女兒的孝心,大夫給她治療的時候,她都老老實實的讓紮針,醫生給她拿藥,她也很配合的就水服下去。
“醫生,我媽她咋樣?”王淑珍借著送大夫離開,出了門才詢問。
大夫對她搖了搖頭,說道:“老人家歲數大是其一,其二她的病啊,是氣上得的,她如果有什麼心結解不開,吃什麼藥,紮多少針都沒用,你們當兒女的,問問她有什麼心結,幫她開解開解。”
醫生說完走了,王淑珍一籌莫展。
回到屋裡,王老太太迫不及待的拉著她的手,往屋裡去,而後從枕頭底下找出一遝厚厚的信紙,哭著交給女兒。
前幾張,是老太太之前寫的,應該是一邊寫一邊哭,信上的字都被淚水模糊,隻連成句才能辨彆出來。
王淑珍從頭慢慢的看,信上是用記錄的形式,書寫了老太太從被下放,受人排擠,被人欺壓,非議,又在萬般絕望之中失去了丈夫。她說,如果不是因為舍不得她跟王崇瑉,她真的想一死百了。
王淑珍看到這裡,後麵的內容便大致過一遍,因為當時她已經嫁給了江家,被江老爺子儘全力給保了下來。
王崇瑉也為了配合江家,主張跟她斷絕了關係。
但王淑珍暗地裡跟他們的聯絡從來沒斷過,物資也都沒少偷偷給送過。
王崇瑉也是幾乎每個月都會給她寫信,而信中提到最多的是,母親過於軟弱,總是想不開,他要每天用繩子把她捆上,才敢下地乾活。
王淑珍為此著急上火,害的還不過百天的兒子,連口奶都喝不飽。
誰又在那個時候好過呢?
老太太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他們,可是那段時間,也確實沒有儘到一個母親的責任。
相反,反倒把她跟王崇瑉給逼得,不得不挑起整個大梁!
要知道當時江家老爺子十分不喜歡她,若不是江韜逼得緊,她是完全沒有機會進門的,她在江家的日子,並沒有母親想的那麼好過……
然而在母親的固執中,隻要女人安分守己,老老實實的做好自己的分內事,相夫教子,她就沒有錯,任憑生活發生了什麼變故,那都是彆人的錯,是彆人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
她的母親,心高氣傲,被一條所謂的‘規則’鏈條,鎖死了一生!
王淑珍根本就不用看最後一頁,也知道她寫了什麼……
她含淚看著儀態蒼老,麵目狼狽,又眼神凶狠的母親,喃喃的哭著說:“媽,或許,當年下放的時候,我跟我哥就該放任你去。”
王老太太:“……”
什麼?
她聽到了什麼?
閨女說她下放的時候就該死?
她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王老太太滿眼的不敢置信,不甘心,她也想不通,她活著,怎麼就成了全家人最嫌棄的!
“啊,啊!啊!”王老太太說不出話,憤怒之中,從她手裡搶過紙,兩手顫抖的拿著筆,在上麵寫下:我死了,還怎麼等到回來的這天?
“是啊,所以您沒死,您苟活著,住在這個的房子裡,你人回來了,但是心在你下放的時候,就已經死了!”王淑珍激動的站起來。
她在王老太太正經的眼神裡,繼續說道:“您總覺得您隻要按照您的那一套規矩,你就沒有錯誤,錯的是彆人,可是您不想想,社會發展到今天,人在變化,街道在變化,法律法規在變化,一切都在變化,隻有您始終把思維留在書本上,活在您的世界!”
“您仔細看看頭上的天,大清早就亡了!”王淑珍眼底都是淚水,聲聲質問:“你哪怕是稍微改變一點兒,也不至於到現在的地步!您隻會手心朝上,您當年哪怕是靠你自己掙一塊錢,爸也不至於活活病死!”
“啊、啊哈哈、啊啊哈……”王老太太遭受了晴天霹靂。
王淑珍終於忍無可忍,揭開了王家最後一層遮羞布!
王老太太一邊哭,一邊笑,淚水混著口水一並流出的同時,因為情緒過於激動,一灘黃色的液體,從褲筒裡流了出來。
王淑珍說道這裡,便是斷了對王老太太的最後一絲情分跟憐憫。
她冷漠的望著麵目猙獰,又癲狂的老人,留下一句:“您好自為之吧!”
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