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明鄉乾部大會沒開多久,和肖展望上任不同,厲元朗的發言沒有展現出咄咄逼人的架勢,相反的特彆謙恭,始終把鄉黨委掛在嘴邊,秉承鄉政府是在鄉黨委領導之下開展工作,一切要以鄉黨委為重的宗旨和原則。
至於誇誇其談的空口號,厲元朗講的也很少,說得多不如做得多。隻有踏踏實實做事,讓老百姓真正享受到實惠,過上好日子,才會愛護你擁戴你,才對得起良心,說彆的都是瞎扯。
馬勝然早就擺好架勢,準備在會上好好敲打厲元朗一番。搞什麼嘛,還沒坐上鄉長位子,就拉攏六七個人過去,這是在向我示威還是要挑戰我黨委書記的權威。
結果人家厲元朗根本不接他的招數,就好像馬勝然拚儘全力打在棉花上一樣,滾勁的力道換來軟綿綿的感覺,甭提多泄氣了。
厲元朗放低姿態,馬勝然就不好將那些難聽的話講出來,否則會讓人們覺得他太過霸道,畢竟是上百人參會的大場麵,該收斂還得收斂一些。
所以,他的講話很簡短,簡單說幾句便草草收場。總體來說,這一次全鄉乾部大會是近一段時期以來,開得最平淡也是時間最短的。
孟令江說啥也不肯留下來吃晚飯,水明鄉這地方給他留下陰影,擔心被灌醉酒再出洋相,那可就把臉丟到姥姥家去了。
按慣例,新領導上任,鄉裡麵要集體會餐。厲元朗把關春明叫來,問他賬麵上還剩下多少錢。
關春明換了兩條藍色碎花布的套袖,往上拽了一拽,便把早就準備好的賬本放在厲元朗麵前,說道:“厲鄉長,原來賬上有五千多,後來馬書記從教育局要來兩萬元入賬,雙節咱們搞福利,花費一萬左右。正好夜雨花飯店的老板娘高月娥報銷招待費,就先給她一萬,目前就隻剩下……”他指了指餘額那一欄讓厲元朗看。
“三百多?”厲元朗驚掉了下巴,沒想到自己剛一上任就麵臨難題,缺錢,嚴重缺錢!
不對勁兒,厲元朗便問關春明:“前後支出兩萬,還剩五千多哪裡去了?”
“這不是嘛……”關春明指著賬本上幾處支出解釋道:“前兩天鄉裡不少辦公室搞裝修,花費的錢都在這裡了,條目我已經列清楚,收據都在這裡,請你過目吧。”
厲元朗肺沒給氣炸了,鄉裡某些人大搞封建迷信,卻讓政府買單,沒有這個道理。
他翻看著那一張張收據,發現都是馬勝然簽字的。肖展望死後的空窗期,馬勝然代理鄉長職務,他簽的字自然生效。
沒錢還吃個屁!厲元朗心裡腹誹,將拿在手裡的煙往桌子上一扔,對關春明揮手說:“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把賬本留下來,我再看看。”
關春明應喏著退出去,轉身帶上房間門。
緊接著,劉樹喜笑盈盈走進來,說馬書記已經在夜雨花定下兩桌酒席,可是老板娘高月娥這次卻要鄉裡掏現錢,不讓簽字欠帳了。
“劉主任,你看需要支出多少?”厲元朗問道。
“最起碼也得一千吧。”劉樹喜掰著指頭算了算:“這還不算酒水和煙錢。”
“你看看這個。”厲元朗指了指賬本上的餘額。
“就剩三百多了!”劉樹喜也是一驚,他也想不到,堂堂水明鄉的賬麵上隻有三百多塊錢,還沒他兜裡錢多呢。
“不可能吧?”劉樹喜不相信似的把賬本翻了個遍,確信無疑,水明鄉真是窮到家了,如果有衣服穿的話,這會兒恐怕連衣服都得當了,就剩一塊遮羞布。
他也直撓頭,厲元朗就說,我去找馬書記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因陋就簡在食堂就餐。
馬勝然不管錢,也很少過問,肖展望在世時,也從不向他彙報賬麵上的資金周轉。
這回是厲元朗主動找來讓他過目賬本。馬勝然大概瞅了幾眼,歎氣道:“這個肖展望是怎麼搞的,錢是不是都讓他貪了,怎麼就剩這麼點兒。”
厲元朗心說:“裝什麼大掰蒜,好麼,你大手一揮,五千塊的裝修費就這麼打了水漂,還不都是因為你率先搞風水先生那一套,彆人才群起效仿的。”
現在整個水明鄉政府樓裡麵,到處懸掛小鏡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改成賣小鏡子的商店了呢。
馬勝然想了想說:“厲鄉長,我這個書記隻管人事不管錢,我也無能為力。你是從縣政府下來的,關係多路子廣,又是金縣長的得力下屬。縣政府是管錢的地方,你去跑跑,多在金縣長那裡坐一坐,隻要金縣長開尊口,不用多,二三十萬支援咱們就能堅持到年底,我相信你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