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男友外套get
經紀人抬起眼,看著坐一邊的人放下手裏劇本站起,白發混雜著垂下的麻布條從空中揚過,由助理扶著走下樓梯,順帶轉過頭輕聲對助理道了聲謝。
他或許壓根不需要助理扶,眼睛上纏著布條也健步如飛,下樓梯下得飛快,助理嚇得把他手臂握緊,他自己倒一身輕鬆,看上去完全不帶怕。
下到客棧一樓,工作人員遞給他一把用破布裹了的長劍,武術指導教了他拿劍的方式。
這一條從他走進客棧開始。
助理離開,其餘演員到位,掌鏡導演無聲倒數。
在默數到最後一秒的時候,頂著頭亂糟糟白發的人抬腳走進客棧。
客棧人群往來,聲音喧囂直上,熱鬨一片。
穿著身破爛外衣的人和這裏格格不入,走進店裏後周圍人都一靜,轉頭看過去,腳下不自覺後移,離人遠了些。
站在櫃台後的掌櫃小聲啐了聲“癲子又來了”,走出櫃台想要把人趕走。
這邊剛喊人癲子,但又怕癲子發瘋,等到真正走近後,掌櫃一改口,又喊“客人”,禮貌勸人要是不在這吃喝就早些另尋他處。
癲子不愧被喊作癲子,像是完全聽不懂他的話一樣,徑直忽視了他,手上用破布包著的長劍杵地,之後又收起,抬腳徑直走向樓梯方向。
和之前下樓一樣,一步一步沒有絲毫猶豫,他直接抬腳走上了樓梯,行動自如得很輕易讓人忘記他還是個瞎子。
二樓之上,刀客坐在一貫的位置上,注意到細微動靜,轉過頭,在來往的不斷人群裏看到順著樓梯走上的人。
紮眼卻沉默,上樓時自如,一腳踏上二樓後卻遲滯下來,不往前,也不退後。
刀客手裏的茶杯輕輕落回桌上,細微的一聲響,輕易被周圍說話聲和腳步聲掩蓋。但就這麽瞬間,渾身鈍意的人霎時轉頭,直直向著這邊走來,肩膀不斷跟周圍路過的人擦撞。
撞上的人滿臉不爽,轉頭剛想罵,結果看到亂糟白發和臟汙衣服,到嘴邊的話又咽下了,加快腳步離開這邊,不跟人過多接觸。
被掌櫃叫做癲子的人徑直走到刀客在的桌邊,站住,出聲問:“可是萬事刀?”
聲音沙啞,低且輕,語調和正常人說話時不太相同。不是方言,是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後的獨有的滯澀和怪異感。
像是個真的白日幽魂,隻聽聲音就已經近乎脫離人的範疇。
刀客不自覺傾身,把彎刀壓在手下,終於正視這個人。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的正視。
鏡頭裏的客棧樓上樓下熱鬨通天,鏡頭之外卻一片安靜。
攝影機架在軌道上無聲移動,導演和攝影師看著鏡頭裏的畫麵,包括經紀人和助理在內的工作人員看著桌邊一站一坐的兩人。
沒有被壓戲。
從動作到語速,兩個人都有自己的節奏,沒有一方被帶偏,最直觀的感受就是穩,各方麵的穩。
令人揪心的一條四平八穩地過了。
場記打板,工作狀態結束,某癲子沒在第一時間解下頭頂麻布條子,選擇率先把手上的道具放桌上,活動了下僵硬的手腕,之後禮貌性和坐一邊的刀客同事說了聲“辛苦”。
刀客同事楚明原看過來,視線多停留了會兒,之後一點頭,同樣回了聲。
這邊禮貌交談結束,陳一白重新拿起放桌上的纏著破布條的東西,轉頭就向著自己經紀人和好助理的方向走。
他眼睛上還纏著布條,走得那叫一個完全無所顧忌,看上去是一點不怕摔。他不怕,經紀人和助理怕,幾乎是跳起來讓他停下,快步上前扶住了人。
造型師也跟著上前,迅速幫人解開布帶。
重見光明,一雙眼睛反倒不適應,陳一白眯著眼睛往暗處瞅了會兒,適應後才睜眼。
睜眼後,他在第一時間把手裏的破布劍交還給走來的道具組的工作人員,順帶問:“這東西是真家夥嗎?”
他客觀陳述事實道:“這玩意比我頭頂的債都重。”
工作人員自覺認為他是在一種很新的方式開玩笑,誇他很會打比方,一點頭,說:“是真家夥,找認識的人打的,就是沒開刃。”
是連鍛刀師傅都認識的平平無奇道具組員工一個。
陳一白側眼,覺得道具組果然臥虎藏龍。
道具組的工作人員帶著比債還重的破布刀走了,重見光明的人坐回自己小板凳。
下一場戲是女主和女二的戲,跟他們無關,現在其他工作人員又在重新調整現場布景和機位,他們暫時可以坐著休息一下。
畢竟客棧,最不缺的就是板凳,邊上還零零散散堆了不少,經紀人拉了條方形長條板凳在一邊坐下,湊近白毛一拍肩,小聲說:“行啊你!”
原來抗壓能力真不隻是說說,他遇事是真能上。
瞎子本來就不好演,上一個演員剛被壓得徹底,這個時候再上壓力直接倍增,NG概率也遠超上一條,沒想到人居然真給穩住了。
陳一白重新從助理手上拿過劇本,笑了下:“隻是沒吃NG。”
沒吃NG,但也算不上好,隻能說是很普通的一條。
經紀人覺得這個人對好的要求好像有點過高了,她問:“眼盲和台詞這些你是什麽時候琢磨出來的?”
瞎子這種設定難把握,用力過猛了就不是瞎子是純傻子,不用點勁又和正常人沒差,總之就是難搞。
剛才這個人開口說台詞的時候,她雞皮疙瘩起來,看到導演的眼睛也一睜。
畫麵這些暫時不論,至少台詞這方麵是過關了,甚至超出了導演的預期。
但是這個人之前明明大部分時間都和她們待一起,待一起的時候不是睡就是嘮,偶爾看劇本,沒瞅見人琢磨過什麽。
陳一白笑了下:“晚上的時間不挺多。”
從接劇本到進組,期間雖然時間緊,但也算是有一個月的時間。從住進酒店開始他已經不用直播,晚上的時間空出來,除開看劇本和跟好鄰居聊天外還有挺長一段時間,剛好可以用來查資料。
經紀人警覺,問:“你晚上什麽時候睡的?”
邊上的人抬手比了個耶。
翻譯過來就是淩晨兩點。
“……”
經紀人想拍下人的頭,後來又終於及時想起這白毛亂得很有特色,是造型師的努力成果,於是硬生生止住了動作,說:“你這腦子是真熬不壞。”
白毛果然一如既往地謙虛接了聲是爹媽的功勞。
剛才那說台詞的方法傷嗓子,助理在他們兩個說話的時候去準備了潤喉茶,溫的,裝保溫杯裏,站一邊伸手遞過來。
陳一白接過,噸噸抱著喝了兩口,之後豎起大拇指,道了聲謝。
情緒價值完全給到,助理笑了下,眼睛彎彎。
這邊笑著,隔著客棧中間的桌椅,結束了上一條戲,楚明原坐在靠牆的地方,接過經紀人遞來的水,仰頭喝了一口。
經紀人推了下眼鏡,向著對麵的坐一堆的人堆中心的人,略微一頷首,問:“你覺得他怎麽樣?”
這個他指的是剛一起對過戲的陳一白。
楚明原順著經紀人指的方向看過去,看了一眼,之後收回視線,說:“還行。”
說還行那就是過了及格線往上走。經紀人一點頭,說:“我也覺得挺好。”
他說:“畢竟人才進行一年不到。”
因為賽道不同,他之前聽到過這個人,但沒去了解過,在知道進了一個劇組後去淺淺了解了一下,越了解越驚奇。
有些消息在圈子裏瞞不住,都是流通的,他這兩天去跟人打聽了一下,聽說人不是科班出身,入行之前不知道具體在做什麽,總之完全跟這行不相關。
入行一年就能走到現在這步,除開背後的其他因素外,本身天賦也算是很可怕。
至少這台詞功底不是每個人都能練成的。
“說不定人以後會走得挺高,”經紀人轉過頭,問,“你和他加上微信了嗎?說不定還能聊聊。”
他說:“我聽別人說開機當天他和挺多人加了微信。”
楚明原:“沒加。”
經紀人視線莫名憐憫:“哦。”
當天拍攝任務下午開始,晚八點準時結束,陳一白依舊是和自己的新的小夥伴錢進一起回的賓館。
大少爺情願忍受標間也不要多爬一層樓,住二樓,在二樓樓梯口和他分開。
晚上的時間不需要和平時一樣用來直播,成了和好鄰居的聊天時刻。陳一白洗完澡迅速抱著劇本往床上一躺,窩被窩裏在第一時間掏出手機,在回了財神妹等一眾人的消息後把列表上拉,精準找到好鄰居,打通電話,之後把手機靠床靠背上。
好鄰居電話接挺快,剛響兩聲後就接起。
打的是視頻電話,接通後就是一張放大的帥臉。陳某白眼疾手快一截圖,笑了下:“聊天背景又有了。”
好鄰居任由他截。
陳某白倒不是什麽癡漢,截了兩張當做聊天背景後就收手,把手往回縮,順帶把帶上床的劇本攤開。
打電話,但並沒有什麽好說的特別重大的事情,他一邊看劇本一邊跟人嘮,都是聊今天發生的小事,想到哪說到哪。
正說著,往後再翻了一頁劇本,剛好翻到今天拍的第一場戲的劇情,他想起了什麽,一抬頭,說:“今天和楚明原對了兩場戲。”
好鄰居應了聲,問感覺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