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斯年帶著人上了車。
陳師傅時隔挺久,再次坐上了好鄰居的車的副駕。
重要的裝著電腦的紙箱被放在後座,稍微次一點但同樣重要的花束由後座的安全帶保護,急剎也不怕。
“今天不早了,先去榆林路那邊住一晚嗎。”
車輛從郊區的高速路上駛過,兩側黑色樹影快速向後退去,許斯年略微側眼看向身邊人,說:“那邊這兩天打掃過,可以直接住。”
陳白沒有異議。
他已經很久沒有回過老城區的居民樓,今晚回去想要睡覺還需要重新打掃。
榆林路離影視城這邊更近一些,早到早休息。
有的人還沒能撐到回榆林路,在路上已經安詳閉眼休息了一回。
到了目的地,陳二白是被好鄰居叫醒的。
這次好鄰居記得在叫醒的時候順帶把人安全帶解開,剛睡醒的人沒有受到絲毫阻礙,直接飄著下車。
搬紙箱的重任依舊是落在了老許同誌的頭上,陳二白抱著花,負責按電梯。
上次來過一次後,他已經順帶記住了這裏的樓層。
電梯上行,之後停下,又是熟悉的大門。
許斯年略微抬手解鎖。
開鎖換鎖陳師傅站在一邊瞅著,習慣性從職業的角度出發,遺憾搖頭,道:“這鎖我開不了。”
許斯年:“……”
他安慰說那真是遺憾。
大門打開,他側身讓人先進了屋,之後再帶上門。
把紙箱安穩放在一邊櫃子上,他低頭從鞋櫃拿出拖鞋,另一隻手順手接過身邊人雙手抱著的花,說:“先給我吧。”
陳白把花遞過了,換上拖鞋,抬頭看了周室內。
總感覺這個屋子和上次來的時候不太一樣,但又不太說得出來。
多看了兩眼,他這才終於注意到之前拉上的窗簾已經拉開,城市燈光透過落地窗照進,客廳桌上也多了個水杯,沙發上搭著一件熟悉的外套。
他記得他上次來的時候也沒有腳上這雙拖鞋。
房間雖然依舊整潔,但沒了之前的樣板房的感覺,有了絲人氣,看得出是個有人住的地方。他轉頭,問:“你最近都住在這裏嗎?”
許斯年彎腰把花束放在桌上,說:“暫時沒有工作的時候會住這裏。”
意思是最近這段時間都會住在這。陳師傅笑了下:“那我們又是鄰居了。”
他和新房東早在之前就已經談好,合同也簽了,就差搬家。
唯一的改變就是從左右的鄰居變成了上下的鄰居。
挺好,平時有時間又可以一起烤小餅乾。
好鄰居應了聲,帶他去了今晚住的客房。
客房是套房,獨立衛浴,帶了個陽台,落地窗外對出去是跨江的城市夜景,晚風吹進,吹得人碎發微微揚起。
床鋪都是新換上的,平時會用到的生活用品也齊全,陳二白對貼心的好鄰居豎起大拇指。
時間已經不早,貼心的好鄰居帶他進房間後離開了,把空間留給他,讓他早點洗漱休息。
陳白洗漱了,但沒休息,熬夜大王不到淩晨絕不睡覺。
他接了經紀人之前給他說過的校園劇,合同程序也走完,完整的劇本已經交到他手上,這種時間正適合用來看劇本。
劇本偏群像,講的是一群高中生的故事。這次接的角色和之前不太一樣,無論是之前的阿淮還是司央,雖然差異挺大,但總結來說都是病秧子,有活力,但不多。
這次的角色相反,叫徐一帆,是個渾身上下全是勁的人,逃課打球,翻牆上網,總之除了學習什麽事都折騰。
徐一帆的父母取這個名字是希望他這一生能一帆風順,但現實比想象更加曲折殘酷。父母離異,他跟著母親生活,母親和一個有錢人在一起,他也連帶著不用愁吃穿,每個月打發樣地得到一筆不菲的生活費。
有錢人不待見他,他也不想回去,每夜每夜地在外麵閒晃,在網吧打遊戲,被因為錢跟著他的狐朋狗友尊稱一聲哥。
生活頹廢,但也暫且過得去。變故發生在一個冬天的晚上,常去的網吧被校領導突襲,他被發現,由老師親自帶著送回了家。
當著老師和校領導的麵,那個有錢的母親的男朋友直接出手把他狠狠打倒在地。
母親和有錢人分手了,帶著他住進學校附近租金最便宜的老舊巷子裏,找了幾份工作,從早工作到深夜。
沒了錢,曾經的狐朋狗友散去,甚至反咬一口,認為他之前的態度太過趾高氣昂,策劃著在巷子裏埋伏他泄憤。
第二天他身上帶傷去學校,被不知情的老師指責又和不三不四的人勾搭,晚上在晚自習又得知母親在工作途中累倒,已經被送進醫院。挫折紛至遝來,人生跌落穀底。
人這種生物,就是不破不立,不到穀底不反彈。
反手把曾經的狐朋狗友告到德育處,徐一帆無視了其他人的不看好和憐憫的視線,白天在男女主的幫助下試圖撿起落下的功課,晚上打遊戲當代練賺錢,回去嘗試著做飯照顧倒下的母親。
中途有過挫折和誤會,好在最後結果挺好,高考考上了曾經完全沒想過的學校,用助學金繼續學業,母親找到了份穩定的工作,一切都向好。
“……”
夜風透過窗戶吹進室內,房間裏隻有紙張翻動的聲音,躺床上的人把筆隨手架耳朵上,看字看得眼睛發痛,直接把臉埋劇本裏,試圖運用量子糾纏式閱讀法。
量子糾纏式閱讀法無效,他翻了個身,繼續往後翻。
淩晨兩點,躺床上的人終於準時放下劇本,閉上眼睛。
“……”
睡前可能不太適合看劇本。
第二天天亮,陽光從沒有拉上窗簾的窗戶照進,躺床上的人睜開一雙無神雙眼,看上去比睡前還要疲倦。
一晚上全是劇本的內容在腦子裏打轉,從床上坐起,陳某白機械地洗漱,終於在洗了臉後清醒了些,打開房間門。
好鄰居已經醒了,穿著身家居服坐在客廳,看著比平時放鬆了不少。
頂著頭亂毛的人走近,沙發上的人注意到了他,道:“醒了。”
之後說:“桌上的是你的水杯,喝水用那個杯子就好。”
陳二白於是走到半路轉了個身,去進行每天早上的例行喝水環節了。
杯子是白色的,他喝完水再看了一眼,發現上麵還畫了個豆豆眼的小狗頭,瞅著怪可愛。
捧著水杯,他轉身一歪頭,看向安靜坐在客廳的好鄰居,問:“這你挑的?”
好鄰居說:“我以為你應該會喜歡。”
那就是了。
陳某白笑了下:“確實喜歡。”
早飯已經在桌上的保溫盒裏,起床就能吃,坐在客廳的好鄰居起身過來一起和他吃早飯。
坐下眯著眼睛吸了口豆漿,頂著一頭亂毛的人渾身都舒服了,疲憊一掃而空。他瞅了眼好鄰居隨手放座位邊的外套,說:“今天要出門?”
好鄰居揉了下眉心:“中午去接許浪放學。”
之前是下午放學,這周大概是因為考試,所以中午提前放了。
隻要不親自去接,這個人就會直接趁機跑掉。
陳白這才終於想起來今天是周五,高中生放假的一天。
想了下昨晚短暫進行量子糾纏過的劇本,又想起來之前聽經紀人說過的可能的取景點,他問:“弟弟是在哪裏上學來著?”
許斯年回答說:“一中。”
吸豆漿的人眉頭微動,咽下嘴裏豆漿,說:“我下個劇組好像就是在一中。”
好鄰居看向他,問:“要一起去看看嗎?”
——
一中
平平無奇的一場考試,激動人心的一場放假。
放假的開心壓過了考試後的跟開盲盒一樣的不安感,教室裏充斥著放假的喜悅氣息。
隻有坐在後排的一個人慢慢趴在了桌上,睜著的一雙眼睛裏看不到任何跟喜悅有關的情緒。
坐旁邊的是他朋友,正在猛猛收拾書包,期間轉頭問:“提前放假,你怎麽瞅著不高興?”
許浪換了個姿勢趴,說:“我放假要去我哥那。”
朋友說:“之前你不是說想去你哥那玩?”
書桌矮,趴不了一個高個,怎麽趴怎麽不舒服,許浪又重新坐起了,說:“那不一樣。”
那個時候二白還在,現在就隻有個他哥,整天麵對個撲克臉,不如待在學校。
順帶一提他至今沒想明白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喜歡他這哥。
朋友沒懂有什麽不一樣,跳過了這個話題,提起了今天聽到的小道消息,說:“我聽說這次期末年級前一百暑假有個夏令營還是什麽,暑假要留校補課。”
許浪:“這不自己找罪受?”
朋友覺得也是,快速收拾好書包,說了聲再見後就原地起跑衝出教室。
下課鈴已經響了挺久,再捱下去還是得麵對撲克臉,往書包裏扔了兩本書加作業,許浪背上書包,跟著慢慢走出教室。
果不其然,等他慢慢從教學樓搖到校門的時候,校門邊上已經沒什麽人,隻有零星兩三個人一樣往外走。
校門邊上能臨時停車,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輛不太想看到的車。
車裏坐著人,帽簷壓得低,手把在方向盤上,沒跟平時一樣麵無表情看向他,而是在看其他什麽地方。
“……”
有些怪。
察覺到不對,腳步頓住,許浪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去,看到了一個煎餅果子攤。
……煎餅果子攤?
已經過了生意高峰期,煎餅果子攤老板蹲一邊,和人嘮得歡。
和老板聊天的人也戴著頂帽子,像是認識他,略微抬起帽看過來,一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