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順帶問:“朋友,你們這行待遇怎麽樣?”
高瘦哥:“……?”
短暫安靜後,高瘦哥終於開了口,但陳白沒能聽清他說的話。
因為有更大的聲音蓋過了旁邊人的聲音。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不遠處的穿著件馬甲的人,對方應該是在罵什麽人,臉和脖子通紅。
陳白心生敬佩。
這位看著應該有些年紀,居然還能發出這麽中氣十足的聲音。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高瘦哥說:“那是導演,現在正在氣頭上,別去惹他。”
聞到了那麽絲八卦的味道,陳白剛準備打的嗬欠瞬間就憋了回去。
這也不是什麽需要特別保密的事,高瘦哥就說了。他說劇組裏有個演員軋戲,一個配角,雖然戲份不多,但有和主要角色的對手戲,之前就因為各種事情落了進度,終於來了後又串戲,演得完全不成個樣子。
導演一氣之下換演員,之前的替補都已經排了檔期,隻能重新試鏡另外找人,現在的進度是抽空試鏡了大半天,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
還有就是,在這種每一分鐘都是在燃燒真金白銀的時候,因為某個把鑰匙放房間裏就走掉的人,放道具的房間又打不開了,很有可能拖進度。
“……”
高瘦哥說著,痛苦地抹了把臉。
陳白安慰拍肩:“我會儘量開很快。”
他說開很快就是開很快。
被鎖住的房間的鎖是很常見的鎖,不需要費太多功夫,三兩下就能打開。
“哢噠”一聲響,迎著高瘦哥的視線,半蹲著的人直起身,拿出手機,笑容真誠又燦爛:“朋友,承惠50。”
喜獲欠款四億的人永遠在收錢的時候笑得最真實。
不遠處,大音量持續輸出的導演終於暫時停止了他的輸出。
倒不是因為他沒氣了,隻是二組那邊休息一會兒,副導過來看看情況。
導演擺手:“能有什麽情況,沒一個能用的。”
片酬擺在那,貴的請不了,合適的沒檔期,便宜的又挑不出。今天抽空斷斷續續試鏡了半天,都差點意思。
這次差的角色雖然是個配角,戲份少,但是重要,是和女主住同一條街上的病人,病弱但溫和開朗,是個沒多少鏡頭但是貫穿整部劇的人,演員用力過猛容易顯得矯揉造作,放不開又沒那感覺。
副導知道導演的想法,但也看得清現實,說:“將就一下用著,不能再拖了。”
他話說完,視線看向不遠處街道儘頭的人,一時間沒有移開,問:“那個也是今天來試鏡的人嗎?”
“什麽,”導演跟著看過去,多辨認了兩眼,之後頓了下,說,“不是。”
有辨識度的臉他見過之後就不會記不住。
道具組的人之前說過會找人來開鎖,那邊是放道具的地方,那個應該是來開鎖的人。
然後他們就看著原本側身半蹲著的人站起,向著這邊略微轉過身來。
身形清瘦,臉上的笑明亮灼眼。
唰的一聲,導演站起來了。
辛苦費到賬就離開,陳白被突然從一邊冒出的導演叫住的時候已經拿上了自己的工具包,就差直接走人。
導演問他有沒有興趣試一下鏡。
陳白隻對錢有興趣,他對自己有清楚的自我認知,聯係上下文大概能猜到試鏡是乾什麽。
知道自己什麽錢能賺,沒有金剛鑽攬不了瓷器活,他婉拒了。
導演:“演一個溫柔開朗的病人就好,試鏡不要錢,免費,過了我給你開錢。”
陳白:“試試。”
兩個人在某個方麵一拍即合。
高瘦哥和副導站在一邊看著兩個人離開的背影,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直到腦子終於轉過來,高瘦哥終於想起進房間去拿鑰匙,副導跟上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兩個人去看情況。
陳白跟著導演到了街道另一端。導演指著爬上了綠蔓的灰白建築,說:“你上去二樓,那邊有個窗戶,看到了嗎。”
這棟建築是要演的病人的家,窗戶後麵就是病人的房間。他要做的就是上到二樓,在窗邊寫字,看到女主經過後推開窗,把寫的內容給女主看,再笑一下就好。
隻是一個試鏡,女主不會真的來配合,他需要自己假裝有女主經過。
陳白問:“寫什麽?”
導演看了眼時間,說:“寫什麽都可以,隻要有這個動作就好。準備好了就能直接開始。”
陳白了解,轉身進了樓。
雖然不是很懂,但他覺著除了開朗存疑外,這個人設和白月光十足的相似,或許能試試。
這棟房子看上去也是拍攝地點之一,一樓還堆著各種東西,鋪的攝影軌道也還沒拆。
繞過地上的東西,他上了二樓,找到導演說的房間。
說好的窗戶邊已經擺了幾張紙和一支筆。站在這邊往下看,能夠很清楚地看到站在樓下的一群人。
攝影機就位,導演也在,周圍還有不少人,像是真的在拍戲一樣,肅靜氛圍很容易讓人緊張。
但天生的社牛從不會因為人多就緊張,從某方麵來說,人越多越容易發揮。
隨手活動了下手腕,陳白閉眼再睜開,低頭拿起筆。
窗戶下,街道邊,導演和一眾人看到窗邊終於出現了人影。
人影出現,代表試鏡已經正式開始。
今天陽光很好,暖黃光亮照亮深色木質窗台,窗戶玻璃有擦拭過的斑駁水痕,模糊了站在窗邊的人的模樣,隻能依稀看出清瘦身形。
樹影慢慢搖晃,時間都像是靜止了,隻有窗戶後那支隱隱露出的筆平緩移動著。
“……”
緩慢移動著的筆停下了。站在窗後的人像是注意到什麽,低垂著的眉眼略微抬起,放下筆。
窗戶被推開,原本模糊的人影陡然變得清晰。窗邊的人蒼白皮膚映著陽光,那雙淺灰瞳孔看向對麵路邊,視線跟著什麽在移動,之後停下,隱約間像是亮了下。
站在下邊的人不自覺跟著他的視線看去,卻發現那裏空無一人,隻有堆積的雜物。
副導看向導演,看到對方果然站直了些,表也不看了。
等到他們回過頭的時候,支在窗邊的人已經放下了筆,把手裏紙張遞出窗外,眉眼舒緩,淺淡笑了下。
木棉樹影斑駁,平靜無波瀾,他們卻莫名像是聽到了樹葉晃動的聲音,似乎還能捕捉流雲的形狀。
有的人隻站那就像是一陣風,空氣似乎都清新了幾分。
一眾人視線不自覺看向樓上人手上遞出的紙張,想要看清上麵的內容。
【財神能多爆點金幣嗎】
【今天晚上整點燒麥好了】
第一句話被一條橫線劃掉了,隻留下了底下的一句話。
眾人:“……”
似乎在耳邊嗖嗖吹的小風瞬間消失了,連帶著那麽點清新感也無了,瞬間落回現實。
他們不僅知道了對方內心深處最樸實無華的願望,還順帶知道了這個人今天晚上的菜單。
讓隨便寫寫,這個人真就自由發揮,且十分之不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