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知道,我知道。要論我們中間對足球運動的赤誠,你是頭一號的,但對大多數人來說,這是一種情懷和理想,也是一份謀生的工作,難免要妥協,所以你也別怪我不堅持原則。」
「我知道。」王艾點頭道:「沈指導你沒有我這麼任性的資本,我可以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踢不了球了我還可以去大學當老師,老師當不了我還可以回家躺床上數錢玩。你不一樣,你要養家餬口。但反過來說,我有這麼強大的資本,我為什麼還要對醜惡現象退避三尺呢?如果我都不去鬨,還指望誰去製衡他們?我知道我沒能力把他們清除出去,這是我們體製的老問題了,但起碼我在,他們就得給我收斂點,不至於釀成大錯。」
老沈黑著臉,默默的掏出支煙來,放在人中的位置上聞著,沒點。
「沈指導,我知道你是好人,你習慣了大家和和氣氣,但現在這個情況,這幾年我們國足成績越來越好,地方俱樂部越來越有錢,這個外部環境決定了我們內部的環境會越來越差。錢多了,撈好處的手就多了,如果都是規則內,比方說誰表現的好了,多拿錢了,當然好。但我們現在搞職業化時間太短,各方麵製度都有很多漏洞,這裡邊鬨不好就是黑手比白手多,玩歪門邪道的比走正道的還多,還快。您想想,這麼一種環境下,我們的成績能保證嗎?你看這屆亞洲杯,要是沒有我們圖賓根五人歸國助戰,成績能這麼好嗎?在咱國奧,現在就咱們師徒倆,我放句大話,沒有我,根本來不了雅典。這對得起咱們職業化以來的金山銀海嗎?」
老沈還是不吭聲,默默點點頭。
「我們中國足球現在是表麵上轟轟烈烈,私底下正在腐爛變質。」王艾說的興起,從書桌上拿起一張紙,用筆劃了個大叉:「這條上行線,是我們的成績,這條下行線,是我們的真實情況。上上下下全在盲目樂觀,機構臃腫,人浮於事。根子上青訓是怎麼回事兒您清楚。除了我們遼足在認真搞,誰做了?都靠著退役運動員、教練員的足球學校撐著。代表隊裡亂伸手,都指望著撈好處。沈指導,如果我們中國足球真是巴西那樣的參天大樹,就是蟲子嗑,也得嗑好一陣兒的,可我們是嗎?我們就是一顆樹苗啊,結了幾顆果子,吃起來挺甜,但畢竟還沒長大,禁得住這幫蛀蟲這麼上下其手麼?我說難聽一點,不算我的個人因素,咱中國足球正在經歷最後的輝煌。就像遼小虎一樣,最後的老底子吃乾抹淨之後,就是一路跟頭把式。」
「你不是和閻頭都說過了?」老沈聞著菸捲道。
王艾搖搖頭:「不能事事指望他,領導有領導的難處,他有他的戰場,我有我的戰場,隻有我們上下合力,才能把事辦好。所以,你別看我和他們對著乾,這是必要的,我起碼要保證我所在的國字號隊伍裡,這個惡性腫瘤不能擴散。至於清除腫瘤……總要恰當時機,唉!其實有時候我都想,我應該在什麼時候把我的力量撤出來,讓潮水退去,留下一地垃圾才能讓人們覺醒……唉,可又舍不得。我努力推動成績好了,反而給他們鑽了空子,這真是瓷器店裡打老鼠,慢了打不著,快了還心疼。」
老沈發現王艾也糾結上了,忍不住笑道:「等著吧,有些事兒急不得,大環境就這樣,你要相信,不是隻有你一個聰明人。時機到了,問題總會解決。」
王艾搖搖頭,又點點頭,未來他也看不清,但事物發展總有自身規律,足壇的亂象遲早是要結束的:「總之吧,沈指導,您也別為難,我什麼樣大家都知道,不都說我是球霸麼?你管不了正常。我不好管可不是從您這兒開始的,所以您也沒什麼領導責任。反而,在我和他們對著乾的時候,您和稀泥就是了。我腦袋大,這個雷,我來頂,您了就發揮您在踢球時候的『小快靈』,閃轉騰挪,我和他們一個正、一個負,兩相抵消,您了好好帶隊就是了。」</p>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