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艾短暫的回國期間,曾經和麥超見了一麵,當時他就嚴峻的告訴麥超他對本年度各項大賽的判斷,千萬不要被過去幾年的好成績迷了眼,中國足球並沒有在上升通道中,而是仍舊在不可阻擋的大滑坡。在這種背景下,任何好成績都是虛浮而缺乏根基的。
王艾以自己舉例,自己的同齡人中,尤其是城市裡的孩子幾乎沒有踢球的,莫說踢球的,就是從事體育運動的也非常少了。各地的體校機製半殘廢,選材對象急劇縮小。在「讀書無用論」被駁斥的體無完膚的同時,「讀書萬能論」實際上也出現了,這就使得智力教育完全超越了「德智體美勞」的範疇,變得一家獨大。
全民投資教育,正是新世紀初中國社會的真實寫照。所以,丁俊暉的成功甚至會被討論「是否正確」,因為他就是小學畢業而已,連九年義務教育都沒有完成。
這一階段的中國社會,多少還有些操守,還沒到不問手段,隻問結果的唯利是圖階段,還沒到「馬爸爸」、「國民老公」大行其道的時代。換言之,新世紀初,中國人的心中還有一份堅持和純真。
王艾和麥超說的是目前足球人才的選拔隻能從農村小孩中挑選,選材麵縮小了一半還多。這種基礎的削弱將決定未來十幾年甚至更長時間中國足球的成績,壓力極大。千萬不能盲目樂觀,否則中國社會的心氣被吊的太高,一旦出現問題,球員、教練、足協乃至閻世鐸都將為此付出重大代價。
麥超思索了幾天後,才專門向閻世鐸匯報了王艾的警示。同時,類似的警示也從一乾足壇名宿那邊不斷的傳給中國足協,清醒的人總是有的,不僅僅是王艾一個。比如高豐文就托人給閻世鐸帶話:「我的足球學校都要辦不下去了,來的孩子太少,有興趣的孩子、有意願的家長太少,而這個趨勢已經持續五六年了。具體說,80後的一代人不像以前的人一樣能吃苦,選擇餘地小,他們這一代人已經開始減少了對足球的關注和投入。」
警訊不絕於耳,閻世鐸自然憂心忡忡。身為中國足球實際上的最高負責人,足壇的一切都與他直接相關。這兩年中國足球成績好,他也春風得意,領導接見、社會表揚等等,可要是成績突然差了,或者說像王艾說的那樣「打回原形」了,那麼他當初享受了多少,以後就要「賠償」多少,尤其是他還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時候,可是萬萬不敢落到那等境地,大賽上一個進球、一次紅黃牌都會讓他心驚肉跳。
「我覺得他說的是很認真的。」麥超低聲道:「閻副主席,您和他認識的比我和他還早。小王脾氣雖然不怎麼好,但從不放空炮。他恐怕是真的覺察到了危險。」
「那麼,我們該怎麼做呢?危險又來自何處呢?如果是整體大環境的問題,小麥,你現在也是足協乾部,國家隊助理教練,今天又隻有我們兩人,我實話說,憑藉我或者足協,都沒什麼好辦法,我們頂多是多努力的宣傳,推動,扶持青少年足球運動發展,比如笨蛋杯,但短期內不會見效。」
閻世鐸搖頭嘆口氣:「我現在想知道的就是如何能維持今天中國足球的局麵,哪怕沒有提升,維持原樣也好,怎麼著也得渡過這個低潮期。小麥,你別以為這都是我在為我自己考慮,成績好壞確實和我有很大關係,但也不是我說這番話的全部。追求成績不僅是我的政績,也是中國足球的需要。如你所說,踢球的孩子越來越少怎麼辦?要是成績好,是不是還能拉動一下?球迷誇獎,不罵人,社會評價好,是不是能多少緩解一下?基礎強大時,需要好成績,基礎差了,更需要好成績,你說是不是?」
麥超點頭:「我和他見麵之後,這幾天認真的思考了下,我覺得他有兩個意圖,一個是希望我們想辦法給社會、球迷降溫,將預期降低一些,給我們一些回旋空間。現在有些媒體已經公然喊出了『亞洲冠軍,勢在必得』,事實上,哪那麼容易。別說世界盃我們小組沒出線,排在日韓之後了,就是沈指導的國奧隊,拿下亞軍金牌也有偶然的成分。而且我們中國隊的習慣是年齡越大、成績越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