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曲

在一個t?平平無奇的?日子裏, 賀頌宜正吃著江易淮包的?餃子，剛剛吃了半碗肚子就傳來異常的?疼痛，“江易淮……”

江易淮在給她盛豬肝湯, “怎麽?了？”

賀頌宜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你下毒了吧。”

“啊？”他動作一頓抬頭看過去。

賀頌宜捂著肚子表情十分痛苦, “我肚子好痛。”

江易淮立馬過來查看她的?情況, 看見?床單上的?水漬，驀地鬆了一口氣，“什麽?下毒啊，是你羊水破了。”

臨近預產期, 賀頌宜老早就搬到醫院來住了, 為的?就是方便生產, 江易淮扶著賀頌宜躺下, “趕緊平躺，等醫生過來。”

江易淮又趕緊給?沈蘊他們打電話, 賀頌宜被推進手術室後, 外麵烏泱泱站了一群人，多半是在工作時臨時趕來的?, 一個個俊男美女穿著正裝站在門口，活像是走秀後台。

連路過的?護士忍不住嘀咕, “怎麽?這麽?多人……怎麽?穿成這樣......拍電視劇嗎這是？”

江易淮坐在醫院的?椅子上，唇線繃直一言不發，看他表情實在是僵硬, 蘇雲央忍不住說, “你別這麽?緊張, 肯定?沒事的?。”

“嗯，我知道。”江易淮機械的?點著頭。

不知道為什麽?, 這段時間過的?格外漫長，江易淮不斷扣著掌心的?肉，他表現出來的?樣子過於緊張，連賀正承都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放鬆些，之前喃喃媽媽生產時也是這樣，吃了點東西就開始肚子痛了，我也嚇死了，但過程非常順利，我聽說這東西也會遺傳的?，你別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馬上要生了。”

“我知道，爸你就別說了，我自己會克服的?。”

“行……”

又煎熬的?過去幾個小時，終於聽見?了嬰兒的?啼哭聲，江易淮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他從椅子上站起，發覺頭有些暈，從產房裏抱出了一個孩子。

江易淮連忙問?護士，“我老婆呢，她怎麽?樣了，怎麽?還沒有出來。”

“你別擔心，母子平安。”

直到親眼看見?賀頌宜被推出來，江易淮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你沒事吧？”

賀頌宜躺在床上搖頭，“沒事，就是有點痛，孩子呢？我看看。”

沈蘊連忙把?孩子抱過去，“在這在這，長得可像你小時候了。”

生的?是個男孩，皺皺巴巴的?像個猴子，勉勉強強算可愛吧。

“這就是我們的?小彥詞啊，但我小時候沒這麽?醜吧。”賀頌宜眉眼帶笑，勉強伸出手點了點他的?額頭。

走廊是眾人愉悅的?笑聲。

而後賀頌宜感覺肺部有些不舒服，“咳咳……”

聽到這細微的?咳嗽聲，醫生立馬衝過來撥開家?屬吩咐護士，“快快！地塞米鬆！快給?她注射！”

其他人不明所以，不就是咳嗽了一下，為什麽?醫生的?反應這麽?大，“怎麽?了這是？”

“可能是羊水栓塞。”醫生朝其餘護士喊道，“快！趕緊準備手術室。”

羊水......栓塞……

在決定?要生孩子後，江易淮一直在學習關於懷孕到生產的?相關知識。

其中羊水栓塞是這個過程中最?危險的?一種情況，是指在分娩時或者分娩後羊水突然進入母親的?血液循環引起的?急性肺栓塞、過敏性休克、彌散性血管內凝血。

咳嗽突發咳嗽就是羊水栓塞的?信號。

這個出現的?概率很低，但是一旦發生，死亡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隻有在第?一時間內將孕婦全身血液都換掉才有存活的?可能。

江易淮大腦一片空白。

怎麽?會這樣……

產房外的?人如遭雷擊，一個個好似靜止一般，原先因為新?生兒降臨的?喜悅被衝刷乾淨，取而代之的?是擔憂和不安。

沈蘊懷裏抱著的?孩子很乖，似乎是不想?再給?亂套了的?醫院添亂，哭都沒有哭，隻是安靜的?睡在姥姥的?懷裏。

全婦產科的?醫生都來了，一個個人一袋袋血包往手術室裏送，神色匆匆的?樣子無不在告訴眾人這件事究竟有多棘手。

濃重的?消毒水彌散在鼻間，在這裏的?每一秒鐘都很煎熬，江易淮不知道等了多久。

直到護士從手術室裏走出來，“已經給?她全身換了三遍血了，還是不行，醫院的?血庫快告急了，看看能不能叫上同血型的?朋友過來輸血。”

“好......好，我這就叫人過來。”終於找到了自己能幫忙的?地方，江易淮立馬打電話給?秘書，“喂，把?公司裏B型血的?人都叫來，每個人給?十萬的?加班費，快點！”

其餘人也紛紛動用?自己的?關係叫同血型的?朋友趕緊過來。

賀頌宜體內的?血換了一遍又一遍，輸血的?人還在源源不斷的?往醫院跑來。

江易淮對時間的?流逝逐漸變得麻木，他依舊靜坐在椅子上，靜默著，沒有生氣。

又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兩個小時，十二個小時，甚至是二十個，小時。

手術室的?燈暗了，醫護人員陸續走了出來，對著站在前麵的?賀正承說道，“抱歉，患者......搶救無效，已經走了。”

“時間是……”

搶救無效……已經走了……

“嗡———”江易淮不可置信地抬頭，他感到一陣耳鳴，聽不見?任何人的?聲音，隻能看見?醫生張張合合的?嘴。

他在說什麽?？

江易淮衝上去撥開人群，“不是，怎麽?會呢，有這麽?多人輸血，為什麽?會搶救無效啊。”

他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就算是羊水栓塞也是有成功的?案例啊，為什麽?她不是那百分之一呢，你們再試試好不好，求你了，再試試。”

醫生是為難的?表情，連續搶救了十多個小時每個人都精疲力儘，“抱歉，我們已經儘力了，節哀吧。”

節哀。

這兩個字他都快聽出心理?陰影了。

“我不要節哀，我要她活著！我要她完好無損的?站在我麵前！”

江易淮依舊是不相信的?搖著頭，“怎麽?可能，她怎麽?可能會死呢。”

他拽住醫生的?手，“他給?我生了一個孩子，名字叫江彥詞，是李斯特的?那首曲子，叫獻詞，她彈過給?我聽的?，說我們的?孩子就叫這個名字，孩子眉眼像她鼻子像我，她還教他彈鋼琴，可是小詞不喜歡鋼琴，她和我說那就讓他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江易淮拚命說著未來的?事情，急切的?想?要和醫生證明，賀頌宜在這個時間節點是不可能死的?。

“她還沒有看著我們的?孩子長大，怎麽?可能現在就離開了呢，我們未來會白頭偕老的?，她答應過我的?，她怎麽?可能現在就死了！”

“你們一定?，一定?是搞錯了，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死的?。”

醫生看著他近乎癲狂，甚至開始幻想?還未發生事情的?樣子，無奈的?扯開他的?手，“這位家?屬，你的?情緒有些激動，生死有命，節哀吧。”

江易淮癱坐在椅子上，嘴裏依舊在喃喃著，“生死有命，生死有命......”

這句話，他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他生命中幾乎每一個重要的?人離開都會有人說，生死有命。

生死有命，去你媽的?生死有命。

江易淮似是想?起什麽?，他抬手看著左手上的?那串佛珠，上麵隻剩下最?後一顆了，而他手上的?傷疤增生像是一道蜿蜒曲折的?長蛇，覆蓋在手腕處，看著及其可怖。

從第?二顆到現在，同一個傷口被反複割裂了十二次，每一次都是在將要愈合的?時候再次割裂。

反反複複，再繼續下去，他這雙手會費的?。

但是沒關係。

他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江易淮好像瘋了一樣，不停的?自說自話，“沒事的?，我說過了，不會讓你死的?。”

說著，他一把?扯下手腕上的?佛珠，黑繩勒的?手腕再一次穿過血肉。

佛珠和血液滴在醫院純白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動。

可這一次，時間逆轉並不如之前那般來的?迅速，血還在不斷的?往下流，彙聚在地上積成一灘血河。

醫院走廊是沈蘊的?哭喊聲還有其餘人的?啜泣聲，整個醫院沉浸在濃重的?悲哀之中。

醫院的?冷風灌進衣領，他的?身體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冷，整個人似是在零下的?寒冬一樣。

“外麵下雪了。”

江易淮抬頭，聽見?一個路過的?女生說著，他感覺頭有些暈，手腕傳來的?疼痛難以言說，他的?左腿已經麻掉了，一點知覺也沒有，動也動不了。

血液繼續一滴滴從他體內流失，像要流乾才t?滿意，很快他意識模糊重重的?倒在血泊中。

“不好，患者心率過高，救護儀發出警報，需要馬上搶救，趕緊準備手術室！”

“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又這樣，兩年前不是剛搶救過一次嗎，每次都沒有任何預兆，這不科學。”

“我也不清楚，但現在他的?手腕的?神經好像壞死了，和兩年前的?左腿出現了一樣的?問?題。”

江易淮揉著發疼的?太陽穴。

好吵......

閉嘴啊！

吵死了！！！

江易淮猛的?驚醒，他一睜眼便看見?賀頌宜睡在他的?床邊平穩的?呼吸著。

他伸手放在她脖子的?動脈上，直到感受到那裏正在有力的?跳動著，他的?麵色才終於緩和下來。

賀頌宜被他的?動作弄醒，她伸手摸著他的?額頭，“怎麽?出了這麽?多汗？做噩夢了？”

江易淮嗓子一陣發乾，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壓抑著情緒回答，“嗯，做噩夢了。”他頓了一秒想?在自我安慰，“那隻是一個夢。”

賀頌宜笑著拍拍他的?背，“好啦，夢都是相反的?，現在醒了就沒事了。”

江易淮低低應著，很快他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

不對......

他轉頭便看見?房間內的?擺設，這還是在醫院。

江易淮驚慌的?拿起一旁的?手機。

屏幕刺眼，上麵的?數字更刺眼。

2027年1月25日……

這是……賀頌宜被檢查出急性白血病的?一年。

這一次，他沒有回到賀頌宜懷孕前重新?開始，而是來到了她平安生下孩子的?十多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