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曲

賀頌宜到學校的時候, 教學樓前已經?停好了一排大巴，她根據指示牌找到了自己班級。

剛剛上車，餘舒書坐在最後的位置站起來朝她揮手?, “阿喃，這裏這裏！”

賀頌宜走過去, “你這麽早就來了？”

“對啊, 我暈車，來的早好占靠窗位置。”

賀頌宜從書包裏拿出暈車藥遞給餘舒書，“吃一片吧，會好很多。”

“你也?暈車？”

“不暈, 就是?第一次坐大巴家裏人擔心我不適應。”

餘舒書點點頭, 伸手?指了指, “前麵還?有個靠窗位置, 你要換嗎？”

賀頌宜搖頭，“不用不用, 他們就是?把我想的太嬌氣了才準備這個的。”

“好吧, 那你不舒服和我說哈。”

餘舒書吃完暈車藥把校服拉鏈拉到底。

學校為了方便出遊時辨認學生，規定統一穿校服。

六中的校服有兩套, 一套是?正式場合穿的西服，一套就是?現在大家穿的這個運動服。

她下巴抵在書包上, “你等下幫我點個到，我得在開車前就睡著，否則我會暈死的。”

“好, 你睡吧。”

陸陸續續有同學上來, 賀頌宜百無聊賴的在心裏默背他們的名字。

開學這麽久, 班上好多同學都沒?記全。

她打開手?機，按照名單開始對應她們的人臉, 正思?索著，大巴開始騷動起來。

賀頌宜擔心的看了眼餘舒書，怕她被吵醒。

後者自歸然不動。

賀頌宜跟隨著眾人的視線往窗外望。

江易淮正從校門口的方向?走過來，他肩寬腿又長，將寬鬆的校服襯的挺闊妥帖。

高高瘦瘦的身?型在晨光中慢步走來，確實足夠惹眼，不怪車上的人都被吸走了目光。

隻?見江易淮在一排大巴前停下，臉上表情帶著困倦，看到指示牌後往自己班級的大巴走去。

轉身?那一刻，他忽而停住，回頭看了眼透明玻璃後的人群。

“哇哇哇，他看過來了看過來了。”

“我靠我靠我靠。”

“你別動你別動，我們要矜持。”

“你別掐我啊，好痛。”

“好好好，走了走了。”

“好帥啊我的天。”

聽見前排女?生的對話，賀頌宜發覺江易淮剛剛是?在看自己的這個念頭有點自作多情。

她被餘舒書擋著大半個身?型，那個視角這麽可能看的見。

時間剛過七點半，班主任上車開始點人數，確認沒?漏掉人後，大巴有序的往校門口開去。

南華山在隔壁市區的郊外，從六中過去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所以同學都在聊天解悶。

“這次春遊結束，學校馬上就要準備文藝彙演了，一個活動連著一個活動好爽啊。”

“對，我有小道消息，說這次會辦的特別隆重，會請很多領導過去。”

“那賀頌宜到底參不參加啊。”

“不知道啊，她就坐我倆後麵，你想知道的話你去問問？”

“......你有病啊。”直接去問多尷尬啊。

知道第二天要春遊，班上大部分人都興奮的睡不著，大巴開向?郊外後不少人開始打盹，車內變得靜悄悄的。

前腳說沈蘊他們把自己想的太嬌氣的是?賀頌宜，現在坐不習慣大巴的也?是?賀頌宜。

這兒的座椅排列不似沈蘊的商務車那樣寬敞，行駛在一些?崎嶇的路上也?沒?有越野車平穩。

一路顛簸下來，賀頌宜的骨架快被顛散了，她終於知道餘舒書在發車前睡著這個舉動有多麽未卜先?知了。

她認命的插上耳機線開始聽曲子，企圖分散下注意力?。

一個小時後，大巴停在南華山腳下，賀頌宜拍拍餘舒書，“舒舒快醒醒，已經?到了。”

這一小時的顛簸居然沒?給她搖醒，她還?挺牛的。

餘舒書迷迷糊糊睜開眼，看了眼窗戶，打著哈欠，“這麽快。”

“嗯嗯，下去集合吧。”

防止山路造成擁擠，先?到的班級就先?上山不需要等大部隊集合。

一班是?最先?到的，賀頌宜和餘舒書想等蘇雲央一起，故意走在隊伍末尾，三?班很快就來了，蘇雲央體力?好腿又長，沒?一會兒就追上了。

蘇雲央大老遠就喊著，“我聽我們班主任和五班班主任打電話，他們那輛大巴被堵路上了。”

餘舒書問，“怎麽回事。”

“說是?前邊有車追尾就堵著了，叫我們在山頂集合的時候等一下他們。”

“如果都照我這個速度，根本不用等。”賀頌宜半開玩笑說道。

顧及她的身?體，大家一路上都在閒聊瞎逛，速度極慢。

爬了也?有幾分鐘了，蘇雲央伸手?想攙扶賀頌宜，她關?心的問，“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有啊，腰酸背痛的。”在車上被顛痛的。

蘇雲央一聽不是?貧血的症狀鬆了一口氣，手?立刻縮回，“沒?有頭暈胸悶就行，你這是?正常現象，太久沒?活動筋骨了，活該！忍著吧。”

賀頌宜的心受傷了，“你好鐵麵無私。”

“行行行，回去就改名包青天。”蘇雲央敷衍的說。

為了照顧貧血人士，她們爬個幾分鐘就停下，賀頌宜和餘舒書在原地休息，蘇雲央在拍照，還?沒?到半山腰，已經?拍了幾百張了。

蘇雲央平時就一身?用不完的勁，爬山對她來說簡直小菜一碟，到現在大氣都沒?喘一下。

而賀頌宜就不一樣了，快到半山腰就有些?不行。

因為速度太慢，三?人早就和大部隊脫離。

往下看去，隱約有一大團人在山腳集合，應該是?堵車堵了快一個小時的五班。

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賀頌宜累的不行，她雙手?扶著欄杆，氣喘籲籲，“不行了不行了，我爬不動了，你們繼續吧，我在這裏等你們。”

蘇雲央也?擔心賀頌宜再爬會出事，“行，那你坐在亭子裏好好休息下，乖乖等我們下山，千萬別心血來潮跑哪個犄角旮旯裏去看風景啊。”

“知道啦知道啦。”賀頌宜揮揮手?，心裏想著她才懶的去，待會找個位置坐幾個小時先?。

等兩人走遠，賀頌宜才緩過來往亭子走去，這裏有不少同學在歇腳，早就沒?有位置了，她索性就站在看台上欣賞風景。

晨曦初照，腳下山林霧氣漸散，古樹蔭翳，一碧萬頃，向?上看去，幾縷霧雲飄帶纏繞著山體，隱隱透著靜謐。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賀頌宜覺得這裏的空氣確實比主城區要好得多。

賀頌宜愜意的伸伸懶腰，餘光撇見有人在旁邊，嚇得她立馬把手?縮回來。

剛剛還?看他們班在山腳下集合，這才幾分鐘過去江易淮居然就到半山腰了。

“你飛上來的？”她真誠發問。

江易淮搖頭，“沒?有，這裏有索道。”

“什麽？！”賀頌宜震驚，“真的假的，我怎麽不知道？”那她還?累死累活的爬？

“假的。”江易淮勾唇。

“.....t?.一點也?不好笑。”賀頌宜這才注意到他額頭的薄汗以及說話間的喘氣。

明明就是?跑上來的，偏要逗她。

江易淮笑意更甚，“爬不動了？”

“也?沒?有，就是?不知道等下暈倒，救護車能不能開上來。”賀頌宜也?學他講冷笑話。

“救護車不行，擔架倒是?可以。”

如果他記得沒?錯，前些?天來的時候山頂上有個救護站，那裏應該有擔架。

賀頌宜看向?山頂，有點好奇上麵的風景會是?怎樣的。

仔細想想，因為體質原因出生到現在，如果沒?有索道可以坐她好像從來沒?有真正爬到過哪座山的山頂。

江易淮順著她的視線往上看，沉默片刻後他說，“其實，南華山風景最好的地方不是?山頂。”

“嗯？”

“有一個地方，沒?什麽人知道，但是?很好看。”江易淮倚在欄杆邊上，逗小孩似的，“想不想去？”

“想啊。”

“行，正好我也?不是?很想去山頂。”他說著把書包卸下，“去之前得準備一下。”

“準備什麽？”總不可能是?登山裝備吧。

“補血劑帶了嗎？”

“帶了。”

江易淮說，“好，你先?喝一瓶，那裏不是?山頂但離這也?有段距離，不多，隻?是?太陡了，我怕你和上次那樣。”

又是?一個把自己想的太過矯氣的人。

但賀頌宜也?知道他們是?關?心自己，她乖乖的從包裏翻出補血劑。

接著閉上眼睛一口悶，詭異的鐵鏽味在她的口腔裏炸開，又順著喉嚨滑進去。

頓時五臟六腑都扭曲了起來。

江易淮在她喝完藥劑後迅速遞給她一顆剝好的牛奶糖，又擰開一瓶斐濟礦泉水，“去去味。”

賀頌宜含著牛奶糖喝了好幾口水，口腔中的鐵鏽味才徹底消失，她看了看江易淮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奶糖包裝紙和礦泉水。

不對啊，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聽話了，怎麽江易淮說啥她就做啥啊。

賀頌宜張了張嘴，正要說些?什麽就看見手?中礦泉水的包裝與自己平時喝的是?同一款。

“這個水？”

江易淮指了指遠處，“瓶子別亂扔，那裏有垃圾桶。”

過幾分鐘，已經?有不少同學離開涼亭繼續往上走，位置上隻?剩下寥寥幾個遊客，兩人過去一邊歇息一邊等補血劑的藥效。

九點鐘的太陽很毒辣，正以一種刁鑽的角度照在賀頌宜的臉上，她覺得刺眼，脫下校服想擋一擋。

江易淮拉住她的衣袖，“別脫，這邊是?風口，剛剛出了汗，會感冒的。”

賀頌宜又套回去，嘟囔著，“可是?很曬。”

“不多曬曬太陽，你還?想長蘑菇？”

“......有時候腦子不轉快點，真理解不了你說的話。”

江易淮煞有其事的點頭，“你是?在誇自己聰明嗎？”

“對呀對呀。”

賀頌宜側過身?背著光，太陽曬的人懶懶的，她背靠著木欄杆打了一個哈欠。

好困啊。

但又說好了要去看風景，現在睡覺有點不太好。

賀頌宜在遵循身?體本能與遵守約定之間來回打架，糾結睡與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