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女學士(1 / 2)

宮闕有時晴 六喑 2452 字 2023-04-06

在西苑的西安門被太後邊的太監攔住的時候,韓若薇心中暗道:「終究是來了。」

聽著轎子外頭太監喊:「保平侯夫人還不出來接太後娘娘懿旨?」

在心裏定了定,才掀開轎簾走了下去,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

「臣婦領旨。」

太監傳的是口諭。

很長。

因為太後的口諭是整整一篇《訓》,共二十章。

上穿著一品誥命的大衫,兩肩有蹙金綉雲霞的翟紋霞帔,韓若薇跪在地上,仍是能到青條石地麵的冷。

頭上的翟冠沉沉,手中還有溫潤的象牙笏板,聽著頭頂傳來什麼「璞無瑕,可為至寶;貞純德,可配京室」,韓若薇卻想起了不久之前在瓊華殿裏和一些宮令們商討遴選夫子一事的景。

真好啊。

徐宮令年華不復,卻持重穩妥,言語和煦,是個人。

張史,不,張婺自從武英殿奏對之後已經高升了新立的尚文局司學司的典學,居七品,應該稱之為張典學了,張典學雖然飽苦楚,皮遜於尋常宮人,可是骨端方有錦繡,也是個人。

與人對坐相談,說的又不是後宅裡的那些瑣碎,而是如何讓宮們能夠好學上進,韓若薇隻覺得自己幾乎要飄飄然登仙了。

更不用說一旁還有容極又漸生出活氣兒來的皇後娘娘在坐。

張典學說宮們應該初學論語,徐宮令卻說宮們當先知禮,皇後說「都行」。

張典學說宮們學了習字之後應該可以每月往家中去信,徐宮令卻說宮中與外信箋往來當慎之又慎,謹防有小人詆毀宮闈,皇後說「都有道理」。

最後就是三個人齊齊看向,問可有主意。

哎呀呀,就算是當了神仙,又哪會有這般的快活?

韓若薇看看這個人,想說好,看看哪個人,想說應當應當,糾結一番之後才說:「張典學讀典籍,徐宮令長於宮務,我倒覺得不如先將些史書上的子的故事編纂冊,規矩也好,道理也好,都納其中,倒是能好學一些。至於往宮外寫信一事,既然得寫信,那也得送信,送信一事好好管著才是要的,不如就在宮規中定下,要是誰犯了錯就依規置,其錯也在各人。」

說完,韓若薇才看見皇後對著自己笑:

「二舅母還說自己拙笨不堪,我倒覺得二舅母想事甚是穩妥,我把你找來還真是找對了人。」

想起皇後的笑,韓若薇隻覺得膝下的地磚也不了,刮到自己上的寒風似乎也不那麼冷了。

太監誦讀《訓》的聲音還在繼續。

「況婦人德幽閒,言非所尚,多言多失,不如寡言。故《書》斥牝之晨,《詩》有厲階之刺,《禮》嚴出梱之戒。」

多言多失,不如寡言?

這分明是讓閉。

看著自己眼前的青條石,韓若薇笑了。

在太後的麵前寡言了數十年,那又如何呢?太後一口一個「韓氏」地喚,慈寧宮那麼大,太後隻允許有一個人的聲音,那就是太後自己的。為太後,明明應當是天下子之表率,可太後呢?做了什麼?

荀氏,生得秀麗,如同新雨之後俏立枝頭的玉蘭花,為四品誥命,將軍之妻,被自己的丈夫打致死,死時赤淒慘異常,陛下當即判了那將軍蓄意殺妻當場斬,史們都在罵這將軍不是個東西。太後卻在荀氏的葬禮上下旨訓斥荀氏不通德竟然讓自己的丈夫做出了殺妻之事,又說荀氏之母教不嚴。

荀氏的母親老年喪,已經是哀痛至極,得此斥責,一年都沒熬過就去了。

荀家也算是世代書香,還有為子弟在朝,因為太後的懿旨,還未出嫁的兒從此便嫁不出去了,誰也不知道深閨之中是否又多出了冤魂。

太後做這一切,不過是讓史記一筆的「嚴明」,讓能夠在百年之後得一個與先帝相對應的謚號。

太後為什麼不能安靜呢?太後為什麼不能閉呢?!

「順,率貞潔,服三從之訓,謹外之別,勉之敬之,終始惟一……」太監尖利的聲音傳耳朵,韓若薇又想起了皇後讓協辦宮書房一事的那一天。

那一天和尋常一樣,滿臉寫著木訥,甚至還帶著些惶然。

是真的惶然的,陛下在滿燕京城地抓嫖,誰不知道那些秦樓楚館就是丈夫曹逢樂的第二個家?陛下一共倆舅舅,殺儆猴的招數可不止能用一次啊!

沒想到,皇後卻拿了本書出來,對著笑。

「二舅母,你給我讀讀這本書吧。」

韓若薇看了一眼,是一本被人註釋過的《孟子》,哪裏扛得住皇後一笑?稀裡糊塗就講了大半個時辰。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皇後已經笑著將一塊出西苑的腰牌放在了的手裏:「舅母,襄助們籌備宮書房一事,就拜託了。」

什麼令智昏?這就是令智昏!

太後知道了此事,然大怒,幾次召去慈寧宮,韓若薇當然知道自己去了慈寧宮不死也層皮,就一味裝傻拖延,終於拖到了今日。

太監還在念《訓》,韓若薇已經聽不下去了。

不後悔。

跪在人來人往的西安門,手上上都覆著涼霜,錦華服珠玉寶冠都傾覆在地,也不後悔!

給曹家當了整整二十四年的牌坊。

天下人何其多,又有哪一日是為了那些人活著?那丈夫整日流連花叢,自以為是個尋芳客,又哪曾得過人們真實意地一笑,也不過是個貪人皮囊之的凡夫俗子罷了。

為了那些宮裏宮外的人,就算些苦楚又算得了什麼?

今日所之折磨和苦楚,也不過是……

陡然回神,韓若薇突然發現給念《訓》的小太監已經驚慌失措地跪在了地上。

「這是在做什麼?嶽,趕將保平侯夫人扶起來。」

聽見清朗的聲音,韓若薇心頭一鬆,已經有一個做打扮的子來攙。

韓若薇卻還是掙紮著又跪下了:「臣婦見過陛下。」

「平。」

說話時,沈時晴已經大步走到了那個方才還趾高氣揚的太監麵前。

想起剛剛看見的那一幕,心中怒火翻湧。

保平侯夫人韓氏心思縝,無論是皇後還是徐宮令都對讚譽有加,這樣的良才竟然就要在西安門前跪著聽訓,上還有一品誥命!

出了西安門,燕京城裏滿大街的微末小,太後又何曾讓一個人過這等折辱?!

「一。」

「皇爺,奴婢在。」

「這個太監當眾折辱誥命夫人,阻撓朕之政務,拖下去細細問清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