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親舅舅下了大獄，又帶著一宮的人威自己的母後，趙肅睿，你真是當了個好皇帝，耍了一手好威風！怎麼？你如今進了這慈寧宮，是想把哀家這伺候了先帝幾十年，生了先太子生了你的太後給拖出去打板子？」
按年紀來說，曹太後已經年近五十，看樣貌卻彷彿隻比林妙貞大上幾歲，頭上戴著有全套紅寶石頭麵的棕帽，正中是一個白玉佛鑲金的分心，四周寶煌煌。上穿著的一件大紅龍紋百福短襖，下一條有玉獻壽、行龍出海的雙襴馬麵。
在慈寧宮正殿裏，沈時晴終於以趙肅睿的份見到了這樣的當朝太後。
不理會曹太後的夾槍帶，微微行禮：「兒子給太後娘娘請安。」
「請安？請什麼安？哀家倒是覺得要是沒有哀家，這宮裏才是真正安了。」
這話……倒也沒錯。
沈時晴沒有接話，曹氏的這些話或許能讓趙肅睿心裏難一下，可又不是曹太後的兒子。
林妙貞見這對皇家母子之間劍拔弩張，也對著曹氏行禮：「兒媳林氏給給太後娘娘請安。」
看著，曹氏先笑了一聲：
「哈！林氏！哀家還以為你當了七年的皇後總算是知道了些子該有的禮義廉恥，沒想到哀家還是小看了你！你竟然又攛掇了哀家的兒子欺淩自己的母後！哀家看你是禍害了一個乾兒還不夠，還要禍害哀家的另一個兒子，你是要害了這大雍朝的整個天下！林家可真是養出了極好的兒！分明是褒姒妲己一般的人！」
如果說曹氏罵「趙肅睿」的話是刻薄，那罵林妙貞的就都是誅心之言了，字字句句都恨不能直接了刀槍劍戟將林妙貞斬殺在當場。
沈時晴從前隻知道林妙貞是趙肅睿自己求來的皇後，在燕京城的勛貴豪門之間的風評不好，此刻才明白了過來，為什麼那些侯府裡的眷敢任意評說當朝皇後，原來其中的子就是曹太後的上。
聽著曹太後的話，林妙貞神不，提了下角就要跪下，卻被人攔住了。
攔住的人當然是沈時晴。
「母後，皇後是朕選定的皇後，貴為一國之母，替朕主持後宮排憂解難，林家為後族也勤勉謹慎，林氏的父親至今也不過是個榮祿大夫，多年來，皇後也好，林家也罷，兢兢業業為人之妻、為人之臣，從未逾距，如果這樣的皇後都是包藏禍心之人，那慫恿先帝將自家兄長派任實職，卻令朝中損失數千軍馬數十萬白銀的母後又是什麼？一門雙侯卻不思報國，一個國舅侵佔田畝作犯科，另一個國舅流連青樓下流好的曹家又是什麼？母後，你說皇後是褒姒妲己，那朕又是什麼？周之幽王，商之紂王？」
「啪！」一個鬥彩茶盞被砸在了地上。
曹恰恰看著自己的小兒子，中已經怒意滔天。
「你竟然這般跟哀家說話？趙肅睿你是要反了天麼？！哀家要是早知道生下了你這樣的不孝子，當年就應當將你扔進了……」
的話還沒說完，殿裏伺候的太監宮已經結結實實地跪了一地。
李念恩膝行到麵前慌慌張張攔住了：「娘娘！這話說不得呀！」
「有什麼說不得的！」曹恰恰揮開阻攔自己的李念恩，站起來走到了「自己兒子」的麵前。
「先帝當年優待曹氏，那是先帝對哀家的恩典，趙肅睿，要不是乾兒沒了，皇位到了你的手上，哀家何至於你這等侮辱？你構陷曹氏、構陷哀家，你還有什麼手段？你隻管使出來！哀家如今什麼也沒了，連一個太後的麵都沒了，索不如一繩子了結了，到了地下去找先帝和乾兒！哀家倒要看看，你這個不忠不孝死親母的來日如何去見趙家的列祖列宗！」
聽見曹太後一口一個「乾兒」，沈時晴能覺到被自己扶著的林妙貞子微晃。
沈時晴大概懂了這些年曹太後為什麼能如此跋扈，除了手中牢牢攥的「孝道」二字，的另一隻手裏著的是「趙肅乾」，七年前先太子趙肅乾和先帝先後去世，讓趙肅睿得到了皇位，也讓他和林妙貞兩個人的心上都有了一層桎梏。
尤其是趙肅乾，他是滿朝文武都期待的大雍儲君，是林妙貞深多年不能忘懷的摯之人，他是天上的明月，人人讚其皎皎之，人人都想將它的輝攬懷中。
曹太後不停地提起趙肅乾，就像是在念一個咒語將一個月亮掌握在了自己手中，說月亮是圓的，月亮就是圓的，天下萬就都是圓的，說月亮是彎的，月亮就是彎的，天下萬都要是彎的。
稍有不如意，就用一個已經不存在於世上的人來折磨著林妙貞，也折磨著趙肅睿，讓他們對隻能放任。
可真正的趙肅乾是什麼樣子，又哪裏是曹太後能任意矯飾的呢？
輕輕嘆了一聲，沈時晴不急不躁，隻是輕輕了下林妙貞的手臂來安：「明康十三年，先太子朝聽政，第一封奏疏就是絕勛貴在京郊吞沒百姓良田。明康十四年，先太子讀《後漢書》，懷兩漢末年外戚專政，寫下文章《天下與外戚之論》。母後，朕的大哥、大雍朝的端盛太子懷天下，一心想要革除大雍歷代的積弊，使大雍百姓有田可安生，使天下人人奉公守法，更反對外戚擾政。朕如今所做的，樁樁件件，朕都可以拿到大哥的麵前說清楚，倒是母後，您總是提起我大哥，你可曾想過，我大哥要是知道你這般放任曹家，他會怎麼想？」
用屬於趙肅睿的眼睛看著曹太後：
「母後，我大哥會高興麼？會高興我那個大舅舅昏聵無能讓朝中虧了幾十萬兩？會高興看見你用皇莊的錢堂而皇之地說要給大舅舅補虧空？會高興你對著朕的皇後說出這樣的無禮誅心之言？還是會高興你不就用他的死來讓他的弟弟來對你就範？」
曹恰恰沒有想到，今天竟然沒看見自己小兒子那種憤怒、委屈又無奈的表。
當然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在說什麼、在做什麼，這些年裏，每當趙肅睿讓有不如意的時候，就會想起自己的長子。
比起隻知道任妄為的趙肅睿，的長子就如天賜至寶，的長子一出生就幫助先帝為太子，幫助了太子妃，的長子聰慧好學從小就是翩翩君子，為攔下了無數先帝專寵的非議……跟乾兒比起來，趙肅睿不僅天資平平，更是一個混世魔王的子，為什麼不能懷念的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