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當著所有人的麵,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秦書拉手的動作自然又流暢。
他沒有說話,但是又好像他什麽都說了。
實際的行動遠比說話要來得有衝擊力。
其他人有點不敢去看宋雲揚的臉色。
宋雲揚的臉已經瞬間黑了下去。
秦書抬起眼,直視著他,眉眼依舊沉穩。
一邊的宋雲回已經開始在狀況外。
秦書的手寬大,溫度也高,握起來像是揣了個暖手寶。
跟之前在外麵逛怕走散的時候的拉手有點些微的不同,這樣好像更能感受到對方的力道和掌心灼熱的溫度。
他舒緩了眉眼,慢慢打了個嗬欠。
果然人就是在冬天溫暖起來就想睡覺的物種。
宋雲揚連客套的笑也掛不住,沉著一張臉看向秦書,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
“你這是乾什麽?”
後麵的人大氣不敢喘。
秦書言簡意賅:“不要把揣測當現實。”
這話是相當的不客氣。
他不去打聽宋家內部到底是什麽情況,也不在意宋家人是怎麽在想,但是想要強行把宋雲回帶回去肯定不行。
宋家到現在家裏還沒清理乾淨,他不覺得宋雲回現在回去能像現在這樣過得舒心自由。
他隻遵從宋雲回的想法,這些人怎麽想都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隻要宋雲回還想繼續留在這裏每天和橙子貼來貼去,那他就一定能夠留下來。
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成拳,宋雲揚看著秦書:“我們在處理家事,你是什麽人?”
意思是無名無份的人,不要多管閒事。
一直在狀況外遊蕩的宋雲回終於回到了狀況內,被秦書握著的手動了動。
他沒有鬆開,隻是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之後說:
“他是我兒子的爹。”
還是正經結拜過的。
四舍五入就是一家人,妥妥有名分。
在場眾人看上去都是鐵血硬漢,但是實際上吃瓜吃得比誰都勤快,知道他口中的“兒子”是一隻小貓咪。
因為一隻小貓咪聯係起來的關係聽上去多少有些扯,但是是宋雲回親口承認,分量就完全不同。
短暫的沉默之後是長久的對峙,宋雲揚看著仍然握著宋雲回手的秦書,時間一點點過去。
之後他重新將目光對向了宋雲回,聲音低了兩度,說:
“我保證會給你一個舒服的環境,這次你先跟我回去吧。”
宋雲回沒有回話,就這樣看著他。
他的意思很明顯。
宋雲揚知道他做事向來很能堅持,能夠一直學習,能夠一直等待,能夠長久喜歡一個人不改變。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對方的這份堅持居然會用在這個地方,堅持不跟他回去。
長久的安靜之後,宋雲揚看向秦書,說有話要和他單獨說。
最後這場雙方的對峙變成了兩人單獨離開。
手裏空了出來,宋雲回於是把手重新揣進了兜裏。
陳伯看著他被凍得有些發紅的鼻尖,之後說在這裏站著冷,車裏開了暖氣,建議先去車裏坐著等。
宋雲回沒動,就這樣站在原地。
陳伯幾次張口幾次閉上,最後沒能打破這種安靜。
原本之前坐在一起多少能夠聊上兩句的人現在這樣隔著一段距離站著,反倒像是陌生人了一樣。
離開了他們的視線的兩個人比預料中要去得久,助理和保鏢在校門站了不短的時間,宋雲回原本想蹲下隨手捏兩個小雪人,又覺得現在時機似乎不太對,於是放棄了,重新把視線投向學校裏。
校門裏麵偶爾有學生和老師路過,看到校門外一排人難免有點驚訝,不自覺多看了兩眼。
宋雲回沒想把自己和這些人混成一團,於是腳步挪了挪,往旁邊走開了些。
一起離開的兩個人終於回來。
秦書圍巾還好好的在脖子上,宋雲揚的西裝不變,兩人看上去沒什麽變化。
秦書回來的時候沒有再拉宋雲回的手,宋雲揚最後看了一眼宋雲回,在其他人的注視下,說:
“我不強迫你回去。”
宋雲回淺色瞳孔從秦書身上移開,對準了他。
“現在家裏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好,要是你更喜歡在外麵的話可以多待一下,等到家裏的事情處理好之後回來。”
話的內容聽上去已經妥協,但是他這個像是從牙縫裏麵擠出來的聲音和臉上的表情不是那麽回事。
但這確實是有退步。
幾個助理和保鏢沒想到他會妥協讓步,一時間臉上的震驚沒有遮得住。
宋雲揚仍然還在囑咐,“鍾許不是什麽好人,要是他來找你,說的什麽話都不要信,也不要跟他走。”
宋雲回沒點頭也沒有搖頭,禮貌地聽他把話說完。
直到對方把話說完,他這才小弧度擺手,說了句“再見”。
他的態度很坦然,坦然到讓人的心止不住地下落。
這次沒有人攔他們。
秦書抬手把他的圍巾圍攏了些,兩人一起離開。
宋雲揚就站在一邊看著兩個人離開。
其他人站在一邊沉默不語。
沒人知道這兩個人到底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決定,也不知道他到了這一步為什麽會選擇放棄。
直到宋雲回和秦書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宋雲揚這才回到車上。
這次有專職司機在,陳伯不用開車,副駕坐著助理,他於是坐在了宋雲揚身邊。
他嚐試著問對方和秦書說了什麽,是發生了什麽事。
宋雲揚看上去沒想要多說,隻說了句沒說什麽也沒做什麽。
陳伯看著對方脫下外套,之後撩起袖子。
手臂上的大片擦傷顯眼。
像是隻是為了確認有沒有大礙,宋雲揚看了一眼之後又重新放下了襯衫長袖。
陳伯:“……”
這完全不像是沒有發生任何事啊!
***
重新回到車上,宋雲回自覺坐上副駕係安全帶,眼尾往一邊掃了一眼,之後停下手裏的動作,轉頭看向秦書,說:
“手給我看看。”
還是被發現了。
一秒半的停頓,之後秦書拿出了手。
他手掌靠近手指根的地方多了一道傷口,像是擦傷,已經破了皮。
原本差一點就係上的安全帶又重新回到原處,宋雲回問車上有沒有常用小醫療包。
車上有這東西,是什麽都有考慮的經紀人放的。
處理這種傷口宋雲回在行。
一點不用處理就可以愈合的傷口他卻處理得很仔細。
用碘伏把傷口處理了,他把秦書趕下了駕駛座。
他擺擺手,淺色瞳孔看向秦書,坐在駕駛座上拿出兜裏的駕駛證,說:
“快坐上我的副駕!”
於是秦書坐上了他的副駕。
還是第一次開這種型號的車,宋雲回還在熟悉著各種按鈕的位置,一邊熟悉一邊問:
“去哪兒?”
秦書說去機場。
宋雲回沒想在這裏多留,在買來時的票的時候就已經買了回去的票,在買了後就截了屏發給他,他記得時間,離現在並沒有太久,從這裏慢慢開車到機場大概剛剛好。
宋雲回於是一邊搗鼓著導航設備一邊問:
“你今天和宋雲揚說了些什麽,這是還上手了?”
秦書依然是那個沉穩的秦小書,眉眼冷靜依舊,說:“沒說什麽,他讓我照顧好你,沒動手,隻是在路上擦了下。”
很符合事實,但是總感覺有些奇怪。
宋雲回“嗯”了聲,沒有就這件事發表意見,專心開車。
他開車的方式不能說跟秦書一模一樣,隻能說完全不相關。
之前開的夜路看不出來,這次白天上路,視線清晰,他的時速一直貼在限速上反複橫跳。
當事人眉眼跟平時沒有任何差別,淺色瞳孔映著前路,看上去很穩得住。
他如此這般過了一半的路,時間看上去完全夠。
——然後他就卡在了半路上,在這個非高峰的時候。
周圍車流停息,全都靜止下來。
鬆開方向盤,宋雲回垂眼看了眼導航地圖。
從他身後到之前六百米,道路已經現了紅,這一段路都是紅通通的一片。
這是嚴重堵車的標誌,沒有一個人在開車的時候想看到這個。
宋司機沉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