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 If 3(1 / 2)

金魚入沼 歸無裏 3616 字 1個月前

89 ? If 3

◎說不準以後又跑到我麵前說你戀痛。◎

過完年以後, 王奶奶的名聲突然傳了出去,有幾家不大不小的新聞媒體來找她,錄了幾段小采訪, 知道的人多了, 來看小孩子的家長也多了,院子裏最近有不少人都走掉了。

江琳是在三月份來的,江稚茵看到她被王奶奶叫進來,但是這次她沒像上次一樣衝出去玩兒, 在江琳麵前臉都沒露。

江稚茵蹲在門口, 聽見奶奶和江琳坐在院子裏說話,奶奶問她要不要帶一個小孩走,江琳偏頭看了看,江稚茵把腦袋縮了回去, 蜷在門後麵。

現在王奶奶的院子真的就隻剩下她們五個小孩,按照時間線,她應該是最早走的, 然後應該是小雨和大林他們, 但是江稚茵這次沒去江琳麵前慌, 王奶奶帶著江琳看小孩的時候她就捂著肚子往廁所躲,失去了跟媽媽見麵的機會,一個人抱著腿躲在角落,聽奶奶和“以前”的媽媽說話。

江琳好像禮貌笑了一聲, 說不用了,她自己都活不好,就不禍害別的孩子了。

江稚茵腦袋輕輕抵著牆, 心裏想著, 她上次已經選擇陪了江琳, 這次想多在奶奶身邊待一段時間,至少要幫奶奶度過難關以後,再去找江琳。

沒有遇見江稚茵的江琳誰也沒領養,進來喝了幾次開水,就沒了後續,江稚茵猜測她應該是跟以前一樣,過不久就因為工作,搬去海城了。

也許在十二年以後,江琳會因為病情,再搬回醫療更發達的濱城,到時候會再遇見也說不定。

江稚茵默默嘆氣。

似夢非夢,時間繼續向前走,小雨和大林被帶走,都有了自己的名字,按理說大聰明是在奶奶癱瘓以後被送到馬爺爺家的,現在還不到時候。

於是到上小學的時候,這裏就隻剩下三個小孩了。

王奶奶無數次問過她,為什麽總是不答應走,江稚茵每次都插科打諢,甜甜地說就是想黏著奶奶,老人就沒轍。

人少了以後,床都寬敞了不少,江稚茵甚至能橫著睡,腳也不會踢到誰,打呼嚕最響的大林也走了,一到晚上就安靜下來,最多有一點兒大聰明吧唧嘴的聲音夾雜在風聲裏,還挺催眠。

江稚茵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王奶奶把聞祈送去了特殊教育學校,他開始會打一些標準的手語,但是家裏沒人能看懂。

小學那點兒東西對江稚茵來說是小兒科,但是她也不想暴露自己,平常還得故意裝裝傻,考試就考個九十分帶回家就可以了。

差不多到江稚茵三年級的時候,王奶奶身體開始變差了,總是駝著背咳嗽,江稚茵一直在心裏計算著她雙腿癱瘓應該是在哪個時間點,但是穿過來之前她沒陪在奶奶身邊,於是壓根無法得知具體的時間,隻能日日把心提在嗓子眼上。

三個人裏隻有江稚茵一個人在念正常的小學,大聰明因為特殊疾病的關係,基本都在家閒著玩樂,馬爺爺認識他以後,也經常請他吃冰棍,大聰明就拎著袋子說要跟爺爺一起去撿垃圾,非常光榮地說著。

沒有跟江琳走,但江稚茵的名字是自己選的,還是叫了這個,作業本上也寫這個名,小時候都是互喚小名,被領養了以後才有了正兒八經的名字,聞祈比較不同,他到這裏的時候年紀已經不小了,名字也都記得,所以從小就直接喊他的全名。

她每天唉聲嘆氣,連大聰明都聽奇怪了,問她怎麽了,江稚茵故作高深,說她的煩惱無人懂。

她一邊說一邊躺在涼席上翹著腿,舉著一本小說看,聞祈還是很黏人,但是好像自從她之前生氣冷落他一次以後,這人就聽話得不得了,每天就在她身後當跟屁蟲。

江稚茵伸一伸手,他就把洗好的桃子放在她手裏。

她啃一口,從涼席上坐起來,往本子上寫字:“奶奶有偷偷跟你說要給你配助聽器嗎?”

在她之前看的王奶奶手機裏那段小視頻裏,聞祈還是聽不見的,他跟奶奶交流全靠癢癢撓,但那個時候王奶奶雙腿已經下不了地了,所以江稚茵合理猜測這事兒應該發生在聞祈配上助聽器之前。

聞祈在紙上寫:“沒提過。”

江稚茵喪氣地把本子扔到一邊,又忿忿咬一口桃子,那本子被扔到聞祈手邊,他伸手去拿,江稚茵把目光偏過去,看見他小臂上有青青紫紫的顏色。

一口桃子還沒咽下去,江稚茵用粘膩的手去抓他,很嚴肅地問:“你胳膊上怎麽回事?”

桃子的汁水黏在人的皮膚上,她的拇指捏在了淤青處,聞祈感到有些疼痛不適,縮了一下,隻跟江稚茵對視著,什麽都沒說,但江稚茵什麽都懂了。

她心裏的感情很複雜,吃了一半的桃子被隨手扔了,江稚茵下床去穿鞋,往奶奶那兒跑。

聞祈被她扯著,表情未動,慢慢把自己的袖子往下扯了一下,好像現在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可以做到這樣平靜。

江稚茵是個愛哭的孩子,愛哭到有些淚失禁了,情緒稍微激動一點就開始掉眼淚,實際上她向奶奶控訴的時候應該是沒那麽難過的,畢竟她心裏還記恨聞祈那點兒事,隻不過從五歲到現在,好幾年了,聞祈日日跟在她後麵,她的氣實際上消了七七八八,就算是一條漂亮的小狗成天跟在人屁股後麵搖尾巴,都會養出感情來的。

“奶奶你看啊,這兒、這兒、這兒,你看聞祈被打的,那個學校裏肯定有人欺負他了!”

聞祈自己都沒哭呢,她先哇哇大哭起來:“孩子本來就聾,不會說話,被人欺負了都不吭聲啊,家裏還沒個大人替他撐腰,這也太慘了吧奶奶!”

她邊哭邊拍聞祈的背,下手有點沒輕沒重,聞祈被拍得咳了一聲。

“你看啊!拍拍他就這樣,弱不經風的,出個什麽好歹怎麽辦啊奶奶!”

江稚茵一直“奶奶奶奶”地喊,本來是挺嚴肅一個事兒,被她哭得倒有點好笑起來。

“等一下等一下,我給老師打個電話問問,明天我去學校看看怎麽回事,聞祈都沒哭呢,你看你哭得稀裏嘩啦的。”

江稚茵心想這眼淚好像也控製不住,她哪有這麽難過……但這東西就跟不要錢一樣往外湧,實在憋不回去,現在就算讓她突然拍著快板說一段相聲,也是要嘩嘩往下掉眼淚的。

王奶奶扯了一張紙去擦她的臉,聞祈站在旁邊有些愣神,他猜到很多事,倒是沒猜到江稚茵情緒會這麽激動。

江稚茵擤了幾道鼻涕,慢慢就隻剩下抽搭,沒眼淚了。

奶奶翻箱倒櫃找到幾管藥膏,讓聞祈撩起袖子給他塗上了,晚上洗過澡以後,奶奶說還得再塗一遍。

江稚茵坐在自己被子上,跟聞祈兩個人各睡一頭,中間隔了很長一段距離,因為王奶奶說他倆都長大了,也該有點分別,隻不過也沒別的屋子可以用,暫時就分睡兩頭,最中間躺著大聰明。

聞祈的藥膏被大聰明拿著不知道放到哪裏了,三個小孩滿屋子找,江稚茵教育著:“叫你別亂碰,好了吧,這可是奶奶的,搞丟了我們仨怎麽賠奶奶?”

大聰明隻囁嚅說著“對不起”。

最後江稚茵在桌子和牆壁的角落裏找到了藥膏,她跑過去,叫聞祈伸手。

“快點兒吧,塗完了我給奶奶送過去,放在我們這兒太危險了,下次再丟說不定就找不著了。”

聞祈看著她,慢慢把胳膊往外伸,江稚茵把他的袖子撩起來,擠出一厘米來,往他蒼白皮膚上那幾道很明顯的掐痕上塗。

藥膏有很衝的中藥味兒,江稚茵低著眼睛,放輕手上的動作,然後突然記起這人不怕疼。

她心裏稍稍動了一下,開了口:“疼是不正常的,疼了就得哭、得叫,沒人應該喜歡疼痛。”

聞祈隻是看著她,江稚茵把蓋子擰好,很輕地嘆氣:“算了,你也聽不見,說不準以後又跑到我麵前說你戀痛,搞得人不知所措。”

她出去把藥膏還給奶奶,叫屋子裏兩個人快去床上睡覺,然後輕輕把門帶上。

奶奶還戴著眼鏡看東西,桌子上擺了好幾個信封,她拿了破破爛爛的賬本出來算著什麽。

那信封裏都是錢,大小不一的麵額,一般是一些好心幫忙的人往門口的信箱裏塞的,有多有少,都是心意。

江稚茵把藥膏放回去,坐在桌子旁邊,看著王奶奶往本子上寫數字。

“這是做什麽呀?”

王奶奶笑一下:“茵茵我在算賬,你先去睡吧。”

江稚茵心裏有點慌:“奶奶算賬是要買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