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沼(2 / 2)

金魚入沼 歸無裏 2067 字 3個月前

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瞬息萬變。

這時候江琳的情緒很不好,江稚茵擔心她的病,委婉地回答:“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行嗎?趙永偉說的也不一定就是真實的,至少要查驗以後再判定。我們先緩一下,送你去醫院好嗎?”

她一隻手拉著媽媽,另一隻手去夠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機,江琳也像是覺得自己情緒過於激動,停止說話,隻是一直捂著心口喘粗氣,意識已經不太清晰。

通話頁麵還沒有關,聞祈的名字仍舊掛在頁麵上方。

江稚茵眉毛抖動一下,來不及說什麽,急忙摁了掛斷,然後打120把江琳送進醫院。

突然的情緒激動對江琳的心臟病影響很大,在經過電擊治療後症狀沒有改善,醫生建議手術,經主動脈和左心室聯合切除心肌。

醫生目前預估的手術費用在15萬元左右,如果趙永偉沒有來要錢,這筆錢其實她們家拿得出來。

但是江琳前幾天陸陸續續給趙永偉的奶奶轉了不少手術費,目前手上也不剩幾個閒錢,突然湊十五萬比較困難,而且江琳的父母也不在了,她們家似乎也沒有什麽關係不錯的親戚。

江稚茵坐在外麵的凳子上,手指撐住前額,放在身旁的手機響了無數次,江稚茵始終沒有接通,聞祈的未接來電積累了上百條,每一條都是等到係統提示留言後才掛斷,然後繼續又打。

醫院走廊的燈光暗下一片,隻剩方形大堂亮著幾盞小燈,住院的病人都要歇息了,世界霎時間變得安靜非凡。

但江稚茵的手機還在不停響,她把躬起的背挺直,看見手機隻剩最後百分之五的電量,於是起身去了廁所接通電話。

江稚茵現在裏裏外外都很亂,找不到任何思緒,甚至有些喪失語言功能,隻在接通電話以後安靜聽著對麵的風聲,刮過一陣又一陣,像往耳朵裏倒著沙子。

許久之後,她聽見聞祈乾啞的嗓音:“我到濱城了,在你家樓下等了很久,打電話你沒有接。”

江稚茵仍舊沒有說話,他就自顧自地說:“很忙嗎?”

“我現在不在家。”因為許久沒有喝過水,說完以後她發現她比聞祈啞得更厲害,“媽媽住院了,要手術。”

又是好一陣沉默,聞祈的呼吸連同聲音一起變得平靜:“是因為趙永偉說的那些嗎?”

手機提示電量告急,江稚茵問他:“他說的是真的嗎?”

聞祈沒有說話。

“你不說,我也總能問到的。”

遲疑了一下,他開口:“我現在已經……”

“……所以趙永偉沒有汙蔑你?”他那句話相當於變相承認,江稚茵閉一下眼,感到失望,截斷他的話,“不是因為耳朵的問題才休學的吧,那是因為什麽?”

她感覺自己情緒也有些上頭,輕聲說著:“怪不得你那麽會,都是那時候學來的嗎?”

聞祈這次答得迅速:“我沒有過。隻跟你談過戀愛,也隻喜歡過你,從很小的時候就隻喜歡你一個人。”

停頓幾秒以後,他辯解:“確實抽過煙,但是很早以前就戒掉了;去台球廳打工是因為真的需要錢;總跟人約架是因為——”

是因為覺得沒有希望了,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要為了什麽努力,失去了需要為之堅持下去的東西,所以活成一個廢物,當時抱著最好第二天就死去的念頭,當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壞孩子”。

那時候王奶奶剛死,他給老人辦完喪事,又沒有父母、沒有被任何人領養,無論往前踏一步還是往後跌一步都沒人管,連住處都找不到一個,渾身上下隻有王奶奶最後留給他的福利院的拆遷款,他至今一分都沒動過。

“……但是。”聞祈繼續說,風聲太大,江稚茵那邊有沒有說話他聽不清,喉頭哽了一下,說到最後隻剩啞掉的氣音,“我不……臟的。”

一分鐘、兩分鐘……聞祈等得臉色都蒼白起來,但還是沒有聽見任何回應,他僵著手指把助聽器往耳朵裏摁,願意去懷疑是自己助聽器壞掉了,都不願意去看是不是被掛掉電話了。

但電話又是確確實實被掛斷了。

江稚茵愣了一下神,低頭看見手機屏幕已經黑掉,手機電量告罄自動關機了。

充電器在家裏,她今晚要留在醫院,應該是沒辦法給手機充電了。

她並不知道,那天聞祈在她家樓下等了一整晚,直到完全心死,眉眼緩慢蘊出一股淩冽的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