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戈淵走了。
謝德音緊繃著的弦兒才放鬆了下來。
等室內安靜下來,她緩緩的睜開了眼,望著周圍陌生的陳設,心中一片冰涼。
席宴已經散了,此時勤政殿無人,安靜的可怕。
謝德音看著窗外,光禿禿的宮牆,似望不到邊一般。
宮牆下,院落中,一棵樹也沒有。
這座皇城曆經幾朝幾代的帝王,這裡的一磚一瓦見過的陰私手段,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多。
他是一個好的君主,知人善任,革新朝政,將來必定會大有作為。
可是,他是擋在太後和小皇帝麵前的一座大山。
一座無法撼動的大山。
隻要他在一天,他的兒子就會江山穩固,他心愛的女人就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太後。
任何人都隻是他們腳下的螻蟻。
他願意護著自己,願意給謝家尊榮,或許對自己還有那麼幾分喜愛。
可是她要的不是這些。
她要的是太後的命!
是莊家全族傾覆,再無翻盤的可能。
她要的,周戈淵永遠給不了她。
哪怕莊家罪證滔天,他問罪於莊家,也不會動太後和小皇帝分毫。
那是他的女人和兒子。
謝德音就這樣躺著,直到那內侍進來輕喚著:
“夫人,禦膳房備了膳食,夫人用些吧。”
謝德音恍然,原來已經過了申時了。
他去了一個時辰了。
謝德音嗯了一聲,她確實餓了,走到桌旁,她將元寶喚醒,元寶臉上依舊有些酒紅之色,隻是眼睛還算清明。
謝德音衝她笑了笑,一如平時一般。
“無事了。”
元寶看著夫人的笑,突然覺得很刺心。
“我總要娶妻生子,便是我心中將你當作我的妻子,也要給天下人娶一個王妃進門,她有你三分模樣,且如你一般聰慧,足夠了。”
王爺親口說的那番話,夫人聽在耳中該是多麼的傷懷。
“夫人......”
謝德音再次盈然一笑,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我亦無事。”
元寶不再說話,見夫人慢條斯理的用著膳食,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過了申時,天色便黑的快了。
謝德音沒想到自己會滯留宮中這麼久,禁宮之內,她並不熟悉,不敢亂走,甚至連這個寢居都不敢走出去。
如今才知,她於皇權下是多麼渺小的一粒灰塵。
太後那裡的確有柔妃許多的舊物,周戈淵親自將母妃的東西一樣樣的裝箱,裝車送回了王府。
下人們卸車的時候,周戈淵看著滿身的灰塵,想到謝氏平日裡對他嫌棄的樣子,在前院簡單沐浴了一下,換了身衣服,又匆匆回了勤政殿。
早知今日有事耽擱,還不如讓她先回去,省的在宮中枯等。
周戈淵回到勤政殿時,天色已經黑透,宮門此時也已經關閉了。
周戈淵剛進勤政殿,便看到她坐在勤政殿外的台階上,遠遠的望著宮牆外,不知在想著什麼。
周戈淵見到她時,一顆焦急的心似乎瞬間便平靜了下來。
猶如歸航的船駛入了港灣,奔騰的馬兒到達了草原。
他理解了父皇待母妃的心了。
那是一種歸宿感。
伏虎降龍的英雄,最終折腰於那溫柔裙下,再不願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