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佳人楚楚(1 / 2)

一開始薑生還支支吾吾不願開口,趙炳煜一翻恐嚇威脅下,他才將自己知道的一些關於盲嬸的事吐露乾淨。

的確如金嬌嬌猜想一般,盲嬸並非巨方村本地人,但她具體來自於哪兒,薑生也不知其中內情。他第一次見到盲嬸的時候是在十二年前的新年祭禮上,村裏人每逢過年就會舉行一次大型的祭祀天神活動,以乞求來年風調雨順、吉星高照,每個村民都必須出席。

那時候的盲嬸還不是個瞎子,雖然已經身懷六甲但也難掩她秀氣端莊的容顏,村裏的漢子紛紛羨慕村長範增的大兒子範期命好,討了個這麽漂亮的女人做老婆。

是的,盲嬸起初就是村長家的媳婦。村長範增一共三個兒子,大兒子範期天生腿腳殘疾又性情暴力,村裏人家的姑娘都嫌他而不願嫁他為妻,因此,他打了三十年光棍。..

殘疾光棍突然娶了這麽個漂亮老婆,還有了孩子,當真是羨煞村裏一眾漢子。

新年慶典上,盲嬸坐在祠堂角落,村裏婆子找她搭話她一概不理,像尊大肚子雕塑。

十三歲的薑生還是調皮搗蛋的年紀,他和同伴躲在門後好奇地觀察她,打賭猜測她是不是啞巴。兩人朝盲嬸手臂和背上扔橘子,想看她會不會說話,結果盲嬸隻是微微一笑,接著朝他們招手示意他們過去。薑生第一次見這麽好看的人,鬼迷心竅地迎著她的笑向她走去,誰知他剛走到盲嬸麵前,她忽然逮著薑生不放,如同瘋狗一樣去啃咬他,掐他脖子。

薑生瞬間嚇得號啕大哭,同伴見勢立刻停住上前的腳步轉身就跑,周圍的人趕緊拉開盲嬸和薑生,薑生的母親被氣得直接甩了她一耳光,罵她是瘋子神經病,拽著薑生罵罵咧咧地離開了祠堂。

那次之後,村裏流言四起,大家說盲嬸有精神方麵的疾病,跟殘疾範期就是天生一對,以後生的孩子多半也是個小瘋子,小殘廢。薑生卻不這麽認為,他認為盲嬸配給範殘廢就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即使盲嬸差點掐死她。

新年慶典後,他一連好長時間沒再見過盲嬸的麵,聽說是她婆婆怕她出來發瘋咬人,於是把人關了起來。

薑生第二次見盲嬸是在第三年範期的喪禮上,範期病死了。

盲嬸披麻戴孝跪在禮堂,身旁一個兩歲多的小孩兒,是她的大兒子,既不是小瘋子也不是小殘廢。她已經沒有第一次見麵那麽好看了,大眼睛靈氣全無,像兩潭幽深的死水。薑生看不出她有半點死了丈夫的傷心難過,相反,她動作神態間分明透露著欣喜以及輕鬆自在,就像嵌固在她身上的枷鎖被砍斷了一樣。

她和她婆婆一起接待客人,也會說話,隻是聲帶似乎受傷了,聲音嘶啞難聽。

大家又說盲嬸的丈夫死了,但瘋病反倒好了。

有一段時間,薑生經常在村落裏看到盲嬸,她像其他村婦一樣洗衣帶孩子,偶爾也和別人閒聊兩句,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非常正常。

之後的幾年薑生去了外地乾苦力,等他再次回來的時候,盲嬸已經瞎了,再也不能用好看,漂亮來形容這個女人,她蒼老的速度似乎比別的人快,就好像一塊用舊的抹布,滿身滄桑。薑生甚至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起初大家提起她就是範家那神經病或者範殘廢的瘋子老婆,而現在大家叫她盲嬸。

盲嬸身邊已經有了兩個孩子,大的六歲,小的四歲,同母異父的兄弟,很妙很諷刺的緣分,他們彼此的父親就是親兄弟。

他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脈。

巨方寸偏僻落後,又多男少女,哥死了嫂子改嫁弟弟並不稀奇,盲嬸還是範家的媳婦,隻是同床共枕的人換成了範期的弟弟範望,一個粗鄙無知的漢子。盲嬸生下二兒子不久後,他在上山打獵途中讓毒蛇給咬死了。

範家還有個剛及冠不久的小兒子虎視眈眈,就在大家紛紛以為盲嬸又要換範家小兒子做丈夫的時候,盲嬸改嫁了秋生。

秋生隻是村裏一個寂寂無名之輩,幼年喪父由母親崔氏拉扯長大,相貌平平,不愛說話,不愛紮堆,忙來勤勤懇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閒時樂聞山風鳥鳴喜看黃昏日落。

村民從未見過他與盲嬸有過任何交集,偏偏這兩人就要湊到一起過日子了。後來的一年多,人們總能看見秋生帶著盲嬸漫山遍野地逛,有一次薑生甚至在忘憂穀碰到他們夫婦兩人,時隔多年他又看見盲嬸臉上露出淡淡微笑,正常溫馨微笑。

薑生覺得他們一定很幸福,苦命人嚐到一點甜頭,曬到一絲日光都是幸福,隻是短暫。

婚後第二年,秋生打獵墜崖身亡。

薑生怯弱道:“但秋生不是自己意外墜入懸崖的,是有人故意把他引到忘憂穀邊推他下去的,有路過的村民看到了,是範家的小兒子範待乾的。”

“我也是後來才別人議論說盲嬸是範家人花了一輩子辛苦錢從外地買來給範期做媳婦兒傳宗接代的,因此他們記恨秋生搶走盲嬸,所以報複他們家,尤其是這範待,好幾年前心裏就惦記上了盲嬸,本來他哥死了就輪到他了,結果生生讓秋生給截胡了。我還聽說盲嬸的眼睛就是讓村長的二兒子範望弄瞎的。”

金嬌嬌聽得一肚子火上去就給了薑生一腳,憤憤不平道:“你這是什麽畜牲話,她是個人!不是給男人傳宗接代的工具,什麽叫輪?你竟還說得如此理所應當。”